“我要退学。”
当林小漫用一种比心电图停跳还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四个字时，苏眠感觉自己的cpU，也跟着她一起熔断了。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那副无框眼镜斜挂在鼻梁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散发着一股人生已关机，有事请烧纸的颓废气息。
把一个顶级名校，前途无量的物理学女博士，用一首广场舞神曲逼到要退学。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间罪孽？
苏眠默默收回了那两把花里胡哨的二人转扇子，心里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愧疚感。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进行一些人道主义的关怀。
“那个。。。林博士，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人生嘛，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你看开点。”
林小漫没反应，依旧像一座望夫石，呆呆的看着那满地亮晶晶的镜子碎片，仿佛在看自己那同样碎了一地的，二十多年来坚信不疑的科学世界。
她的两个助理，此刻也终于从石化状态中缓过神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世界末日般的惊恐。
他们冲上来，一个扶住林小漫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个则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的准备拨打120。
“漫姐！漫姐你醒醒啊！！！你别吓我们！”
“喂？精神卫生中心吗？我怀疑我老板的逻辑链路被强行格式化了。。。”
苏眠一听，赶紧上前拦住。
“别别别，送精神病院就真完了。”他一把抢过手机挂断，然后拍了拍林小漫的肩膀，“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药到病除。”
半小时后。
江城大学后门的张妈麻辣烫路边摊。
苏眠，林小漫，以及她那两个忠心耿耿的助理，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油腻腻的折叠桌旁。
空气中混着骨汤，辣椒油和孜然的复杂香气。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学生们划拳猜酒，情侣们互相喂食，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这地方，跟刚才那个能闹诡的艺术大楼，完全是两个世界。
苏眠把一碗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麻辣烫推到林小漫面前。
“来，林博士，没有什么是一顿麻辣烫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林小漫呆呆的看着碗里那红油滚滚，热气腾腾的食物。
有肥牛卷，鱼豆腐，撒尿牛丸，还有几根绿油油的青菜。
这些东西，在她过去的食谱里，被统一定义为高油，高盐，高热量的垃圾食品。
她慢慢的抬起头，用那双依旧空洞的眼睛看着苏眠。
“你觉得，用食物这种低级的化学能量补充方式，能够修复我已经被彻底颠覆的，建立在公理化体系之上的认知框架吗？”
苏眠愣了一下，然后从她碗里夹起一个撒尿牛丸，塞进自己嘴里。
“唔。。。好吃！”他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叫认知框架，但我知道这玩意儿，它烫嘴。”
“。。。”
林小漫看着他那副被烫得龇牙咧嘴的蠢样，空洞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感觉到了吗？”苏眠喝了一大口冰可乐，长舒一口气，“科学，玄学，哲学。。。这些东西想多了都烧脑子。但烫，就是烫。饿，就是饿。这是人类最底层的逻辑，是写入我们dNA里的出厂设置。”
他指了指那碗麻辣烫。
“你的认知框架，就是一台电脑的操作系统。现在它死机了，你非要去研究代码是哪一行出了bUG，那肯定越想越乱。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是什么？”林小漫下意识的问道。
“拔电源，强制重启啊！”苏眠理直气壮的说道，“吃饱了，喝足了，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保证系统运行如飞！”
这套歪理，歪得离谱。
但林小漫听完，竟然。。。真的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片沾满麻酱和辣油的生菜，默默的放进了嘴里。
冰冷的，形而上的哲学思辨，最终还是败给了温暖的，形而下的卡路里。
直播间里，那些从头跟到尾的观众们，也都被这神转折搞得哭笑不得。
【我他妈以为要上演什么哲学辩论，结果是深夜放毒？】
【宗主，我愿称你为麻辣烫疗法的创始人！】
【看着漫姐那生无可恋的表情，吃着垃圾食品的样子，我为什么感觉。。。有点可爱？】
【楼上的，你不对劲！但是。。。俺也一样！】
一顿麻辣烫吃到一半，林小漫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极为严肃的目光，看向苏眠。
“苏眠。”
“嗯？”
“我摊牌了。”
苏眠嘴里正塞着一个鱼豆腐，闻言差点噎住。
摊牌？摊什么牌？难道她要承认自己其实是外星人？
“我之所以会去读物理学博士，之所以会成为一个坚定的科学信徒，之所以会去当什么打假主播。。。”
林小漫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嘲。
“。。。其实，都是为了反抗我的家族。”
“我的家族，不信科学。”
“他们信奉的，是另一种力量。”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
“我出身于一个。。。‘阵法师’世家。”
苏眠：“。。。哈？”
他脑子里的鱼豆腐，瞬间不香了。
阵法师？
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离谱的画面。
是像塔防游戏里那样，在地上摆满炮塔和路障？
还是像古装剧里那样，用几块破石头摆个八卦阵，然后掐指一算，喊一声“我算出你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或者。。。是传销组织里，给新来的学员排队形喊口号的那种？
“你理解的阵法，可能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林小漫似乎看穿了他那充满九年义务教育气息的想象，无奈的解释道。
“我们林家的阵法，不是玄学，而是一种。。。古老的，另类的应用物理学。”
她拿出纸巾，在油腻的桌子上，用喝剩的茶水画起了图。
“我们认为，世间万物，包括所谓的诡，其本质都是一种能量的聚合体。而阵，就是通过特定的几何图形，符文，材料，去建立一个场，从而引导，干涉，甚至湮灭这些能量。”
“比如，对付十三阶楼梯那种空间折叠类的诡，我太爷爷当年用的，是一种叫做四方归元阵的阵法，需要用到朱砂，墨线，铜钱，在四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上，重新校准空间曲率。”
“而对付镜中人这种执念聚合体，我爷爷留下的笔记里记载，应该用八门锁金阵，以八面水银镜为核心，辅以黑狗血，制造一个逻辑闭环，让它在自我镜像中无限循环，最终能量耗尽而消散。”
她一边说，一边画。
苏眠看着桌上那个虽然是用茶水画的，但依旧复杂，精美，充满了某种数学和几何之美的图形，陷入了沉默。
“你看，多麻烦。”林小漫苦笑一声，擦掉了桌上的水迹。
“同样是解决问题，我太爷爷要准备一天材料，我爷爷要算七天坐标。而你呢？”
她看着苏眠。
“你，喊了一句‘下班’。”
“你，跳了一段广场舞。”
“苏眠，你明白吗？你对我造成的打击，不是玄学战胜了科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信念崩塌后的巨大痛苦。
“你对我造成的打击是。。。你用一种近乎道的，最简单，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同时把科学和我家族传承了上千年的阵法，一起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我引以为傲的科学，成了笑话。”
“我拼命反抗的家学，也成了笑话。”
“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从一个笑话奔向另一个笑话的闹剧。”
她说完，低下了头，肩膀微微耸动。
她没哭，但那股压抑到极致的绝望，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苏眠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女人，不是怀疑科学。
她是怀疑人生。
他挠了挠头，感觉有点棘手。这种哲学层面的问题，远比跟诡跳舞要难得多。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忽悠人的)主意。
“林博士，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家里的阵法，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林小漫猛的抬起头。
“什么意思？”
“你的阵法，就像是老式的算盘。在没有计算器的年代，它就是最牛逼的工具。但是现在，我掏出个手机，一秒钟算出来的结果，比你噼里啪啦打半天还快还准。你能说算盘是错的吗？不，它只是。。。过时了。”
苏眠循循善诱。
“而你的科学呢？它就像一个功能强大的单机软件，比如photoshop。用来处理常规图片，p个图，美个白，当然没问题。但现在，我们要处理的，是一个自带病毒，能顺着网线过来打人的动态视频啊！”
“时代变了，林博士。工具，也得升级。”
林小漫的眼神，从迷茫，慢慢变得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
“没错！”苏眠一拍大腿，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你的阵法，可以看成是最牛逼的硬件！它能搭建底层框架，稳定能量场！”
“而我这些沙雕操作呢，就是最无解的软件和病毒！专门用来污染对方的系统，让它逻辑错乱，自我崩溃！”
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像个引诱人堕落的魔鬼。
“你想想，如果我们把两者结合起来。。。会怎么样？”
“硬件。。。加软件？”林小漫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对！用你的阵法，先把鬼困住，削弱它，把它从一个王者削成青铜。然后再由我，用广场舞，用科目三，用麻辣烫。。。去对它进行降维打击和精神污染！”
“这，才是真正符合这个时代的，科学与玄学相结合的，最高效，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苏眠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拥抱新时代的浮夸姿势。
“我们，将不再是单纯的研究诡异。”
“我们要做的，是创立一门全新的，伟大的，走在时代前沿的学科！”
“它的名字，就叫-”
“诡异行为学！！！”
“轰！”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小漫脑中的混沌。
退学？
不，她为什么要退学？
她不是走投无路了。
她只是。。。找到了一个比纯粹物理学，更伟大，更前沿，更值得她奉献一生的。。。研究方向！
阵法不是过时的迷信，它是可以被优化的硬件！
科学不是无用的废纸，它是分析和建模的底层逻辑！
而苏眠这些看似沙雕的行为，是效果拔群的，充满了混沌理论和模因污染之美的。。。应用端软件！
三者，可以统一！
林小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种光芒，比她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充满了疯魔般的求知欲和狂热。
她猛的站起身，一把抓起自己的平板电脑-那是她刚刚花了三万块换的，军工三防级别的新设备。
她完全无视了屏幕上沾着的油点和辣椒面，手指在上面疯狂的点划着，嘴里念念有词。
“基于凤凰传奇音律的次声波共振频率对于非碳基精神聚合体逻辑核心的涌现性破坏。。。可行！”
“以科目三舞蹈动作为模型，建立基于非欧几里得几何的运动轨迹，用以干扰高维投射。。。可行！”
“紧急制订新课题-论麻辣烫在重建唯物主义认知框架中的临床应用价值！”
看着那个瞬间从退学少女切换到疯魔科学家模式的林小漫，苏眠欣慰的笑了。
很好。
又成功忽悠瘸了一个。
他低头看了一眼系统。
【叮！】
【任务：镜中起舞，已完成！】
【任务评价：S级（以极具创造性的审美污染，完成了对完美执念的降维打击，并成功将一名潜在的敌人，转化为疯。。。咳，科研伙伴）】
【任务奖励：情绪值x8,000,000，随机道具人民艺术家荣誉证书x1。】
【恭喜宿主！您的科研团队，今日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