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把她的裙摆吹得贴在腿上，她抬手按了下去。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顾砚辞的消息：“还没吃饭？我知道你常去那家书店旁边的小面馆。”后面跟着一个定位，红点正落在街角那家老式面铺门口。
她盯着消息看了两秒，没回，也没关掉手机。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书店橱窗里的灯还亮着，那本深蓝色封面的书换了个角度，烫金标题斜对着街道，像在等她。
她踏上台阶，脚底踩到那块松动的地砖，发出轻微一响。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声音：“等你好久了。”
她回过头。
顾砚辞站在路灯底下，西装外套没脱，领带松了一格，手里拎着公文包，像是刚从公司出来就直接找了过来。他走近一步，站定在她身侧，语气不急不缓：“买完书，我请你吃面。”
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推开了门。
铃声半截卡在门框里，他们一起走进去。
书店不大，但书架排得密实，走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空气里有纸张和木头混合的味道，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她往文学区走，手指习惯性地掠过书脊，目光停在一本旧诗集上。刚要伸手，另一只手先她一步取了下来。
是顾砚辞。
他低头看了看封面，又抬眼瞧她：“这本你还记得吗？你大一时图书馆借阅记录里有它。”
她愣了一下，“你查过我的借书卡？”
“助理整理档案时顺手归的。”他把书递给她，嘴角微扬，“别瞪我，我又没翻你日记。”
她接过书，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凉了一下。她低着头翻了两页，纸页泛黄，边角有些卷曲，但保存得很好。她轻声说：“这书早就绝版了。”
“所以才在这儿遇见。”他看着她，“像不像特意等着谁来拿。”
她没接话，转身往角落走。那里有两张小沙发，夹着一张矮桌，阳光从斜上方的玻璃顶洒下来，在地毯上切出一块明亮的方块。她坐下，翻开书，一行字映进眼里：“你是我藏在风里的秘密。”
她呼吸顿了半拍。
顾砚辞在她对面坐下，没拿书，只是看着她。过了会儿，他也起身，绕到她这边，坐进旁边的沙发，离得很近，肩膀几乎碰着她的手臂。
“你总是一目十行，”他说，“可这本书，值得慢读。”
她没理他，继续往下看。可心跳有点乱，字都连成了片。
他忽然伸手，替她拨开垂到额前的一缕头发。动作很轻，指尖却无意蹭到了她的手背。
那一瞬，她手指一紧，书页被捏出一道折痕。
他收回手，声音压低了些：“你总是一副什么都不需要的样子，可我知道，你也会冷，会累。”
她没抬头，盯着那行被折过的字，喉咙动了动：“但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他说：“我知道你每天凌晨都醒着。”
她猛地抬眼。
他没躲开视线，“不是偷看，是你工位电脑的自动备份时间戳太规律了。三点零七分登录，四点零三分登出，连续三个月，一天不落。我查了系统日志，没人篡改过。”
她没说话。
“你不用解释。”他声音更轻，“我只是想说，那些没人看见的时间，你不是一个人在熬。”
她眼底有点发热，迅速低下头，假装翻页。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小时候，也总睡不着。”
她抬眼看他。
“家里规矩多，大人不在场不准说话，做错一道题就要抄十遍。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半夜起来看书。那时候觉得，只有黑暗里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她听着，手指慢慢松开书页。
“所以现在看到你这样，”他看着她，“我不觉得奇怪，只觉得……熟悉。”
她终于开口：“你不觉得累吗？一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他笑了下，“那你呢？一直装作不需要别人。”
两人对视一秒，又同时移开目光。
外面天色渐暖，阳光挪了位置，正好落在他们之间的矮桌上。他伸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的信封——是下午颁奖时小张塞给她的那个。
“还没拆？”
她摇头。
他打开，扫了一眼，递还给她：“季度创新奖，五万奖金，项目主导权移交。挺厉害的。”
她接过信封，轻轻放在书上。
“你知道最让我佩服你的是什么吗？”他问。
她摇头。
“不是你能做出模型，也不是你敢顶住压力提方案。”他顿了顿，“是你明明可以靠能力走得更快，却宁愿一步一步，自己走稳。”
她看着他，没说话。
他忽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掌心温热，指节修长，轻轻包住她的手指。她没抽开，也没动。
阳光照在交叠的手上，像镀了层薄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小：“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不是跟着。”他说，“是等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她没再问。
他也没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拇指。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翻书声、低语声重新填满空间。他们依旧坐着，姿势没变。
过了很久，她轻轻说了句：“我想吃面了。”
他点头，松开手，起身拿包。她合上书，放回书架，转身往外走。
他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
“那本书，”她回头，“能买走吗？”
他笑了，“当然。”
她走向收银台，他跟过去，刷卡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肘。她没躲。
店员把书装进纸袋，递给她。她接过，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走出书店，街上人多了些，路灯全亮了，面馆的招牌也亮着昏黄的光。她走在前面，脚步比来时轻快。
他落后半步，忽然说：“苏雨宁。”
她停住，回头。
“明天，”他看着她，“还能一起吃饭吗？”
她没立刻回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又抬眼看他。
风从街口吹过来，掀起她的发丝，她抬手别到耳后，点了下头。
他嘴角扬起，正要说话——
一辆共享单车从人行道疾驰而过，车轮碾过积水，水花溅起，刚好泼在她鞋面上。
她低头看，眉头微皱。
顾砚辞已经蹲下去，从口袋掏出手帕，抓住她的脚踝，把鞋提起来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