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号”首航爆网的消息,像一颗炸雷,瞬间轰动了整个靠山屯。
码头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男女老少几乎都跑来看稀奇,看着那满舱银光闪烁、还在蹦跶的黄花鱼,啧啧称奇,眼神复杂。
孟礼欢说话算话,让帮忙卸货的叔伯们每人挑了两条最肥最大的鱼拿回家。
拿到鱼的人眉开眼笑,嘴里不住地夸赞:“欢子仁义!”“这新船就是厉害!”“以后咱屯可有盼头了!”
王秀娥和韩晶晶也顾不上矜持了,挽起袖子就上手帮忙拾掇。
王秀娥指挥若定,安排人过秤、装筐;韩晶晶则忙着把一些个头小或者破肚的鱼挑出来,准备自家留着吃或者晒鱼干。
丫蛋在奶奶怀里,看着那么多“大鱼”,兴奋得咿呀直叫。
孟繁林虽然还是那副沉稳样子,但背着手在码头踱步时,腰杆明显挺直了许多,偶尔和相熟的老伙计点点头,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这一船鱼获,过磅之后,竟然有将近八百斤!而且大多是价格不错的黄花鱼!就算按照公社收购站的价格卖,也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收入!
孟家院子里,再次堆满了海货,腥气冲天,却弥漫着喜悦的气息。孟礼欢顾不上休息,和父亲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刻雇辆拖拉机,把大部分鱼获拉到县城的自由市场去卖,那里价格比公社高不少。
又是一番忙碌,装车、出发。等到孟礼欢晚上从县城回来时,带回来的不仅是空筐,还有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鱼腥和钱味的帆布包。
具体卖了多少钱,孟家人对外讳莫如深,但看孟礼欢那虽然疲惫却精神焕发的样子,看王秀娥晚上偷偷数钱时那合不拢嘴的模样,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孟家,这是真起来了!
然而,就像海里有风平浪静就有惊涛骇浪,屯子里的人心,也并非都是淳朴的祝福。
连续几天,“海龙号”出海,虽然不像首航那样爆网,但也是次次不空手,总能带回几筐像样的鱼获。孟礼欢驾船的技术越来越熟练,对周边海况和鱼群的判断也越发精准。孟家小院的修缮工程也接近尾声,青砖瓦房气派亮堂,与周围低矮的土坯房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红火景象,像一根根刺,扎进了一些人的眼里、心里。
屯子东头,孙老歪家。孙老歪和他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孙瘸子(小时候摔坏了腿,有点跛,但心思更歪)正就着一盘咸菜疙瘩喝闷酒。
“爹,你瞅瞅孟老蔫家!又是新房又是新船!天天往家拉鱼!他孟礼欢以前是个啥玩意儿?比俺还不如!咋就一下子抖起来了?”孙瘸子灌了一口劣质散白,酸溜溜地说道,眼睛里全是嫉妒。
孙老歪眯缝着眼,嘬着牙花子:“哼,瞎猫碰上死耗子呗!指不定走了啥狗屎运!”
“狗屎运也不能天天走啊!”孙瘸子把酒杯往桌上一墩,“俺听说,他买那破船才花了二百多!肯定是捡了大漏了!还有他那打鱼的地方,肯定有说道!不然咋别人就打不着?”
孙老歪没吭声,眼神闪烁。他也眼红,但更怕事。
孙瘸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爹,咱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啊!得想点法子…”
“你想啥法子?人家正红火,你能咋地?”孙老歪瞪了他一眼。
“明着不能,还不能来点暗的?”孙瘸子阴恻恻地一笑,“让他嘚瑟!给他添点堵,让他也知道知道,这靠山屯,不是他孟家一家的!”
类似的对话,也在屯里其他几个角落悄悄进行着。有些是纯粹的眼红,有些则是以前和孟礼欢混过的二流子,见他如今发达了却不再带他们玩,心生怨恨。
暗流,开始在不为人知处涌动。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孟礼欢因为白天出海累了,睡得格外沉。韩晶晶则因为惦记着明天早起晒鱼干,睡得不太踏实。
后半夜,她似乎听到院子里有什么轻微的响动,像是脚步声,又像是什么东西刮擦的声音。她推了推身边的孟礼欢:“欢子,你听,院里是不是有啥动静?”
孟礼欢睡得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是风吧…或是野猫…睡吧…”翻个身又睡着了。
韩晶晶侧耳听了一会儿,声音好像没了,她也就没再在意。
第二天天刚亮,孟礼欢像往常一样来到码头,准备出海。却发现有点不对劲——系船的缆绳,好像被人动过!绳结的打法和他平时习惯的不一样,而且绳子上有一处明显的、像是被刀子割过一半的痕迹!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仔细检查船体,尤其是水线以下部分。果然,在船尾一侧,发现了一道新鲜的、不算太深但很明显的划痕,像是有人用利器故意划的!
孟礼欢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不是意外,这是有人故意使坏!幸亏他发现得早,万一这绳子在海上断了,或者船体被破坏得更严重…
他不动声色地重新系好缆绳,检查了机器和船舱,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才照常出海。但一整天,他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等他下午回来时,发现麻烦又来了。他家院门口堆着的准备用来修补院墙的几根好木料,竟然少了两根最粗最直的!问谁都说没看见。
王秀娥气得在门口骂了半天街,也没骂出个所以然。
更气人的是,村里开始流传一些闲言碎语。
有人说看见孟礼欢半夜偷偷往镇上跑,肯定是去卖啥见不得光的东西了。
有人说他那船买得那么便宜,指不定是跟外面的人有啥勾结,来路不正。
甚至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说,看见他在海上往鱼舱里注水增加重量,坑骗收购站…
这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虽然没人敢当面说,但那种异样的眼神和背后的指指点点,却像牛皮糖一样黏糊,甩都甩不掉。
韩晶晶出门洗衣服,都能感觉到以前一起唠嗑的媳妇婆子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说话也带着一股酸味儿,甚至有意无意地疏远她。她心里委屈,回家偷偷抹眼泪。
孟礼欢得知后,怒火中烧!他知道,这是有人眼红病犯了,开始玩阴的了!
他找到父亲孟繁林商量。孟繁林吧嗒着烟袋,眉头紧锁:“树大招风,老理儿了。咱家这段时间是太扎眼了。这些人,明的不敢来,就会背后捅咕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
“爹,咱不能就这么忍着!”孟礼欢咬牙道,“这次是划船偷木头,下次指不定干出啥事来!必须得把这人揪出来!”
“揪?咋揪?没凭没据的。”孟繁林叹了口气,“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自己个儿的事办好,防着点。船晚上得派人看着点,院里东西收收好。至于那些闲话…甭搭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越在意,他们越来劲!”
孟礼欢知道父亲说得有道理,但心里那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他孟礼欢重生回来,是想带着家人过好日子的,不是来受这帮小人窝囊气的!
晚上,他一个人来到码头,坐在“海龙号”的船头,看着漆黑的海面,心里盘算着。海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烦躁的心绪。
硬碰硬肯定不行,找不到证据,反而容易激化矛盾。放任不管更不行,只会让那些人觉得你好欺负,变本加厉。
必须得想个办法,既敲山震虎,让那些暗地里使坏的人有所忌惮,又不能把自己摆在所有屯邻的对立面。
他目光扫过平静的海面,又看向夜色中沉寂的屯子,一个念头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看来,光会打鱼还不行,在这人情世故、暗流涌动的屯子里立足,还得有点别的“手段”。
他得让那些人知道,他孟礼欢,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浑小子了。现在的他,有能力带着大家挣钱,也有本事让那些背后捅刀子的人付出代价!
想到这儿,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夜风,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是时候,该亮亮肌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