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北京，天高云淡，是一年里最舒爽的季节。经过数月紧锣密鼓的筹备，位于东四牌楼附近、装修一新的“山海楼”，终于要揭开神秘的面纱，正式开门迎客了。
开业前夜，“山海楼”后院临时充作宿舍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孟礼兵和老刘叔带着后厨的学徒们，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一条条从靠山屯空运来的、品相最佳的野生大黄鱼、海鲈鱼，在水箱里缓缓游动，鳞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一筐筐活蹦乱跳的渤海对虾、肥美的海蛎子、吐尽泥沙的文蛤，散发着浓郁的海腥气；还有孟礼欢特意嘱咐带来的、自家晾晒的顶级金钩海米、淡干海参、瑶柱等干货，也都被妥善安置。
“兵子，再看一遍明天用的鱼，鳞要刮净，内脏清理干净，但不能破坏整体形状，尤其是清蒸的那几条，品相就是脸面！”老刘叔系着雪白的围裙，声音洪亮，虽年过半百，精神头却比小伙子还足。
“放心吧老刘叔，都检查三遍了！”孟礼兵手里拿着小镊子，正小心翼翼地从一条大黄鱼鳃部夹出最后一点血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前厅，韩立军和孟小军带着大壮、铁栓等小伙子，在进行最后的礼仪培训和流程演练。擦得锃亮的玻璃杯如何摆放，铺着崭新台布的圆桌如何定位，甚至连迎客时鞠躬的角度、上菜时报菜名的语气，都反复练习。小梅和韩晶晶则在后院临时设立的“财务室”里，最后一次核对菜单价目、零钱准备和记账单据。
孟礼欢没有待在酒楼里。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已然华灯初上的北京城里漫无目的地转着。秋夜的凉风拂面，稍稍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躁动。明天，将是他在这四九城里，真正亮出旗号的第一战。“山海楼”能否一炮而响，不仅关乎投入的巨大资金，更关乎他孟礼欢这块招牌能否在京城的餐饮界立足。
他没有搞什么盛大的开业典礼，也没有广发请柬。只是通过秦海龙、吴教授等有限几位关系密切的朋友，以及之前空运海鲜积累下的那点人脉，低调地放出了消息。他相信，酒香不怕巷子深，真正的硬实力，比任何虚头巴脑的排场都来得重要。
第二天上午十点五十八分，选定的吉时。一阵清脆的鞭炮声在“山海楼”门口炸响，红绸落下，露出黑底金字的“山海楼”牌匾，那字是请一位书法界的老先生题的，苍劲有力，带着一股山海的浑厚气息。
没有舞龙舞狮，没有领导剪彩。孟礼欢穿着一身韩晶晶特意为他赶制的、用料讲究但款式依旧简洁的深色褂子，站在门口，对着零星被鞭炮声吸引过来的路人，以及几位早早到来的、像吴教授这样的熟客，拱手致意，笑容温和而自信。
第一批客人主要是秦海龙带来的一些朋友，以及吴教授和他的几位学界同仁。他们走进酒楼，立刻被内部的装修所吸引。
“山海楼”没有追求时下流行的富丽堂皇，而是别出心裁地融入了山海元素。大厅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的渤海波涛摄影（托关系找报社记者放大的），以及一些反映渔民出海、猎人进山场景的水墨画。桌椅是厚重的实木打造，透着质朴与坚实。每个包厢则以山海珍品命名，如“听涛阁”（海鲜为主）、“望岳轩”（山珍为主），内部装饰也相应搭配着渔网、船桨、猎弓、兽皮等元素，既独特又不显粗俗。
“有点意思！”一位跟着秦海龙来的、气质沉稳的中年人打量着环境，点了点头，“不浮夸，有格调。”
客人落座，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主要是大壮、铁栓等小伙子，穿着统一的藏蓝色制服，精神抖擞）立刻送上用景德镇细瓷泡好的香茗，并递上设计精美的菜单。
菜单是孟礼欢亲自参与制定的，分为“海韵”和“山风”两大系列。
“海韵”系列主打顶级空运海鲜：清蒸野生大黄鱼、白灼渤海对虾、葱烧海参、豉汁蒸盘龙鳝、海蛎豆腐汤……每一道都标注了食材来源和特点。
“山风”系列则是精选的东北山珍：小鸡炖蘑菇（用的是屯里收来的散养小公鸡和野生榛蘑）、红烧野兔、鹿肉煨萝卜、清炒山野菜……同样强调食材的本真。
价格自然不菲，足以让普通工薪阶层望而却步，但也在高端餐饮的合理范围内。
吴教授那桌，毫不犹豫地点了清蒸大黄鱼和白灼对虾，他们要亲自检验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空运鲜味”。秦海龙那桌则更豪气，海鲜山珍点了一大桌。
后厨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灶火轰鸣，锅勺碰撞。老刘叔主勺海鲜，他对火候的掌控已臻化境。孟礼兵则负责山珍和需要猛火的爆炒菜肴，动作迅猛精准。学徒们穿梭其间，递料、传菜，忙而不乱。
前厅，韩立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协调着上菜顺序和服务节奏。孟小军则沉稳地站在柜台后，应对着可能的突发状况。韩晶晶和小梅守在财务室，紧张地等待着第一笔营业款的入账。
第一道菜，清蒸野生大黄鱼，被小心翼翼地端上了吴教授的餐桌。
只见尺半长的鱼盘里，一条体型匀称、金鳞完整的大黄鱼静静地卧在清澈的汤汁中，身上铺着细如发丝的姜丝和葱段，只在鱼身淋了少许特级生抽和滚烫的植物油。热气携带着一股极其纯粹、毫无腥气、只有浓郁鲜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品相……这香气……”吴教授的一位朋友忍不住赞叹。
众人动筷，鱼肉入口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那鱼肉紧实嫩滑到了极致，仿佛在舌尖上融化，鲜甜的汁水瞬间充盈整个口腔，完全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调味料来衬托，它本身的鲜美就已经达到了巅峰！那种极致的、来自海洋深处的原始风味，是任何冰鲜或养殖鱼类都无法比拟的！
“好！太好了！”吴教授激动得差点拍桌子，“就是这个味儿！这才是海鱼该有的魂儿！”
同桌其他人也纷纷称奇，筷子不停。
紧接着，白灼对虾上桌。虾壳鲜红，虾肉饱满弹牙，蘸上一点点姜醋汁，那鲜甜爽脆的口感，再次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
其他桌的客人，也被这前所未有的鲜美所震撼。葱烧海参，q弹糯滑，汁浓味厚；红烧野兔，肉质紧实，野味浓郁；就连最普通的海蛎豆腐汤，也因为用了无比新鲜肥美的海蛎子，而显得格外清甜动人。
“山海楼”内，赞叹声、碰杯声、满足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客人，此刻已是心服口服，纷纷打听这海鲜的来路，琢磨着下次带家人朋友再来。
后厨传来的消息更是让孟小军和韩晶晶喜上眉梢：预定！已经有好几桌客人吃得意犹未尽，当场预定了下次的位子，甚至有人询问能否订购一些干货海鲜带回家里！
开业第一天，没有门庭若市的热闹，但每一桌客人，都成为了“山海楼”品质最有力的见证者和传播者。到了晚上打烊盘点，营业额远超预期，更重要的是，几乎零差评！
孟礼欢站在略显空旷的大堂里，看着伙计们虽然疲惫却充满兴奋的脸，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知道，这第一步，算是稳稳地迈出去了。
“大家都辛苦了！”孟礼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天开门红，是咱们所有人的功劳！这个月，每人发双份工钱！”
“噢！”伙计们顿时欢呼起来，疲惫一扫而空。
孟礼兵用围裙擦着汗，走到孟礼欢身边，咧着嘴笑：“欢哥，成了！咱这‘山海楼’，指定能火！”
老刘叔也感慨道：“多少年了，没这么痛快地做过菜了！这材料，对得起咱的手艺！”
孟礼欢看着窗外北京的夜色，脸上露出了笃定的笑容。
“山海楼”的灯火，如同在这美食版图上点燃的一颗新星，虽然初升，却已光芒初绽。它以其无可挑剔的食材和独具匠心的品味，悄然在京城的饕客心中，刻下了“山海”二字。而这，仅仅是他山海帝国，扬帆起航的第一个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