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苏醒,让笼罩在301医院特定区域的凝重气氛缓和了不少。但紧张并未完全散去,只是从一种抢救生命的焦灼,转变为对后续局势的密切关注。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左臂骨折需要时间愈合,内脏的震伤和毒素的残余影响也需要慢慢调理。医生叮嘱必须静养,严禁劳神。
罗蔷蔷几乎包揽了所有照顾他的工作,喂水、擦身、读报,细致入微。她绝口不提那些惊心动魄的幕后交锋,只挑些海州工作的日常进展,或者京城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说给他听。
林辰看得出她的刻意回避,也不点破。他现在确实没精力去处理那些复杂的事情,身体的本能渴望着休息和恢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清醒时,就听着罗蔷蔷轻柔的声音,或者看着窗外一方有限的天空,默默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与以往不同的生机。那场与死神的搏斗,似乎悄然改变了他的某些体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恢复速度比常人要快一些,精力也在缓慢而坚定地回流。
这天下午,他精神稍好,正由罗蔷蔷扶着,在病房里极其缓慢地踱步活动筋骨,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的是两位老人。
一位穿着深灰色中山装,面容清癯严肃,是苏星河。另一位则是西装革履,银发一丝不苟,手持黑檀木手杖的亚瑟·罗什柴尔德。
林辰看到苏星河时,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这位只在母亲遗留的泛黄照片上见过的、气质独特的外公。而亚瑟,他虽然从未谋面,但那股跨越东西方的独特气场和与母亲隐约相似的轮廓,让他瞬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两位只在传说中和母亲只言片语里出现的长辈,竟然同时出现在了他的病房里。
“外公……亚瑟……爷爷?”林辰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母亲早逝,他对母系的亲情概念一直很模糊。
苏星河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却眼神清澈坚定的外孙,古板严肃的脸上,线条微微柔和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沉稳:“醒了就好。好好养着,别多想。”
亚瑟则走上前,蓝灰色的眼眸仔细端详着林辰,带着一种审视,更多的是长辈的关切。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辰没有受伤的右边肩膀,动作优雅而克制:“孩子,你受苦了。感觉怎么样?”他的中文带着独特的韵律,却很清晰。
“好多了,谢谢……您来看我。”林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面对这两位突然出现的、能量通天的长辈,他心情复杂,有陌生,有好奇,也有一种血脉深处被触动的暖意。
罗蔷蔷安静地退到一旁,给这初次见面的祖孙三人留下空间。
苏星河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问道:“关于这次袭击,你自己有什么线索或者感觉异常的地方?”他问的是最实际的问题。
林辰沉吟片刻,将自己遇袭前后的细节,包括对方训练有素的动作、使用的武器、以及那种被刻意针对的感觉,尽可能清晰地描述了一遍。他没有提体内那玄乎的“暖流”和“低语”,只归结于自己命大和医疗团队的全力抢救。
苏星河和亚瑟安静地听着,偶尔交换一个眼神。
“对方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苏星河总结道,“国内的清理工作正在进行,一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会被揪出来。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情,有我们。”
他的话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亚瑟也开口道:“你的安全是第一位。我已经加强了这边的安保力量,都是信得过的人。关于那种毒素,‘冥河之吻’……我们还在追查来源。任何敢于使用这种禁忌手段的组织,都必须付出代价。”他的语气带着资本世界顶层人物特有的冷酷。
两位老人的话语虽然简短,但林辰能感受到背后那庞大的能量和决心。他点了点头:“我明白。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苏星河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这句话却让林辰心头一热。
亚瑟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他们没有停留太久,嘱咐林辰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病房。他们的到来,更像是一种姿态的宣示和责任的确认。
送走两位老人,罗蔷蔷走过来,扶林辰重新躺下。
“他们……”林辰欲言又止。
“他们都是接到林老的电话赶回来的。”罗蔷蔷轻声解释,“你中毒的消息,触动了很多……原本可能永远不会交集的力量。”她顿了顿,补充道,“林辰,你比你想象中,更重要。”
林辰闭上眼睛,消化着这个信息。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依仗是重生记忆和一步步建立的“华夏俱乐部”,现在看来,他身上流淌的血脉,本身就连接着一些他从未深入了解的、深不可测的根系。
这让他感到一丝安心,也感到了更沉甸甸的责任。
与此同时,在医院楼下一间临时办公室里,苏星河、亚瑟,以及代表罗老的一位秘书,正在进行一场简短的会谈。
“辰小子体内的毒素基本控制住了,但他的身体似乎因此产生了一些……积极的变化,恢复力远超常人。”苏星河说道,用的是科学的表述。
“这是好事。”亚瑟接口,“当务之急是找出‘公爵’,彻底铲除隐患。我这边通过商业和情报渠道施加的压力正在加大,对方藏不了多久。”
罗老的秘书点头:“国内清理行动进展顺利,拔掉了不少钉子。‘第五部队’也在境外积极行动。目前看,‘公爵’的主要力量应该还在境外,国内的可能只是合作者或代理人。”
“赵建国那边呢?”苏星河问。
“证据链基本完整,涉及境外资金输送和泄露国家机密,中纪委已经正式立案,进入司法程序了。”秘书回答得很干脆。
一场围绕林辰展开的风暴,正在国内外多个层面同步推进。病房内的林辰在静养恢复,病房外的较量,却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高效的方式进行。
林辰不知道的是,在他沉睡时,罗蔷蔷会悄悄离开病房,与修罗、龙玥,或者苏星河、亚瑟派来的代表低声交流,同步着外界的信息。她纤细的肩膀,正努力为他撑起一片相对安宁的恢复空间。
苏醒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博弈和探寻,在他恢复力量之后,才会真正拉开序幕。而此刻,他需要的是时间,和这片暴风眼中难得的、由无数人共同守护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