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碎钻低语与不谐音阶
省公安厅技术部门的灯光，白得有些刺眼，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电子元件气味与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对那颗在现场发现的水钻的分析，进入了最精密的阶段。
它太小了，小到近乎微不足道，在强光显微镜下，却呈现出一种廉价的、流水线生产的光泽。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机械臂，试图从它极其微小的镶嵌底座缝隙中，提取可能存在的、哪怕是一粒尘埃般的附着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图像不断放大、校准。终于，在放大到近乎原子级别的视野中，技术员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在那水钻底座极其细微的金属钩爪缝隙里，嵌着一点几乎与金属融为一体的、深褐色的微量残留物。
“林厅！有发现！”技术员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林辰立刻俯身过去。光谱分析仪迅速启动，对那点微乎其微的残留物进行成分解析。
结果令人意外——那并非预期的泥土、纤维或皮屑，而是……某种经过特殊鞣制的植物油脂与极细矿物粉末的混合体，成分复杂，含有几种罕见的树脂成分。
“这……这不像日常环境下的污染物。”首席法医皱着眉头，“倒像是……某种特制的化妆品、油彩，或者……宗教仪式用的圣油？”
化妆品？油彩？圣油？
这个发现，与那缕致命的定制香水一样，再次为“香夫人”的画像添上了一笔诡异而神秘的色彩。一个使用特殊凶器、精通香料、可能还使用特制油彩或参与某种仪式的女性凶手……
她的形象在林辰脑中越发清晰，却也越发怪诞，仿佛是从某个哥特小说或神秘学典籍中走出来的暗影。
排查方向的调整与新的疑点
基于香水和水钻附着物的新特征，排查范围再次收窄。所有符合“女性”、“精通或痴迷香料\/化学”、“可能接触特殊油彩\/化妆品”、“行为异常”、“与两省交界地带有关联”这些特征的人员，被列入最高优先级的筛查名单。
大量的信息从基层汇聚而来，又经过专案组的层层筛选。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被提出，又被一个个排除：有的是行为艺术者，但缺乏动机和能力；有的是调香师，但背景清白，行踪明确；有的是隐居的学者，但与案发时间对不上……
调查似乎又陷入了僵局，只是这次，是在一个更小、更精确的圈子里打转。
林辰没有焦躁。他深知，越是接近核心，阻力越大，线索也会越发隐秘。他反复审视着那份不断缩短的名单，目光如同梳子般梳理着每一个可疑对象的细节。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
顾采薇，女，42岁，原省美术学院壁画系副教授，五年前因“个人原因”辞职。辞职后深居简出，极少与外界往来。档案记录显示，她不仅精通绘画，还对古典香料学、植物学有极深的研究，曾发表过数篇相关领域的跨界论文。有邻居反映，偶尔能闻到从她家中飘出极其奇异、令人印象深刻的香气。更重要的是，她的老家，就在两省交界处的那个小镇。
无论从知识背景、行为特征、还是地理关联上，她都高度符合侧写。
然而，所有的外围调查显示，顾采薇在过去几个月内，几乎没有离开过她在省城的住所，生活极其规律，采购生活用品都是通过网购，由物业代收。她没有车辆，也从未被发现与那辆黑色帕杰罗有任何关联。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不谐的音阶
林辰的直觉告诉他，这太“完美”了。就像一个精心谱写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准确无误，反而失去了鲜活的气息。
他下令：“对顾采薇的住处，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最高级别的隐蔽监控。动用所有技术手段，监测其水电能耗、网络流量、甚至垃圾处理情况。我要知道她每一个细微的异常！”
同时，他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推测：“凶手可能不止一人！‘香夫人’或许负责策划、提供技术和选择目标，但具体实施杀人、抛尸的，可能是另一个（或另几个）人！重新排查那辆帕杰罗的所有可能驾驶员，范围扩大到与顾采薇可能有关联的所有男女！”
这个推测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如果成立，那么案件的复杂性和危险性将再次升级。
深夜的试探与飘渺的香气
监控布控下去的第三天深夜，负责监视顾采薇住所的侦查员传来了一条令人振奋又不安的消息。
凌晨两点左右，顾采薇家中一直昏暗的灯光，忽然亮起了一盏（根据热量成像判断，是书房或工作间）。随后，侦查员用高灵敏度的空气采样设备（借口检测小区环境），在顾采薇家别墅的下风口，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但成分与案发现场残留高度相似的独特香气！
她就在里面！而且在使用那种香水！
然而，几乎就在采样完成的同时，顾采薇家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仿佛从未亮起过。之后一整夜，再无任何动静。
这种反应，敏锐得近乎诡异。她似乎能察觉到外界的风吹草动？
情感维度的暗流
破案工作的紧张节奏，并未掩盖情感维度的微妙变化。
叶瑾瑜得知调查取得关键进展（尤其是可能与“香夫人”及苏雨晴旧案产生关联后），与林辰进行了一次时间较长的加密通话。她的语气依旧冷静，但林辰能听出那冷静之下压抑的激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对“长生计划”相关线索的执着，远超寻常。
沈清秋似乎感受到了林辰身上比以往更甚的压力，她不再只是发送信息，偶尔会在深夜林辰确定回到住所后，打来一个短暂的电话，并不多问案情，只是聊几句日常，说说医院里的趣事，用那种温和的方式让他暂时放松。她的声音，成了林辰深夜里最好的舒缓剂。
慕容晚晴则再次展现了她的神通广大。她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然弄到了一份据说是几年前某个极私密圈流传的“香夫人”调制的香水小样（无法确定真伪），并派人送到了林辰办公室。“闻闻看，说不定能给你点灵感哦，林大厅长~”附带的纸条上字迹妩媚。林辰将那瓶只有几毫升的、散发着诡异幽香的小样交给了技术部门比对，心情复杂。
秦梦雪则是完全的工作状态，她带领队员对顾采薇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地毯式排查，寻找任何可能的“同伙”线索，几天几夜没合眼，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却越发锐利。
反转的预兆？
就在林辰认为即将抓住“香夫人”尾巴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从部里传来。
关于那辆黑色帕杰罗的全国协查有了结果。车辆在邻省一个偏远地区的二手车市场被找到，已经经过多次转手和改装，最初的车主信息早已无从考证。但重点在于，这辆车最后一位有记录的使用者，是一个因盗猎被判刑、刚刚刑满释放不久的男子——一个与顾采薇的生活轨迹看似毫无交集的、粗鲁的猎人。
凶手不止一人？
“香夫人”负责挑选猎物、提供迷香与凶器，而这个猎人，则是她雇佣来负责追踪、杀戮和处理脏活的实际执行者？
这个推测，似乎能解释很多矛盾：为什么凶手法如此专业利落（猎人的技能），为什么对地形如此熟悉，为什么能有力气搬运尸体，以及……为什么顾采薇能有看似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所有的线索，似乎终于要串联成一个完整的、 albeit 更加黑暗的故事。
林辰立刻下令，全力追查这名刚刚出狱的猎人的行踪！
然而，就在命令下达后不久，林辰看着白板上顾采薇和那个猎人两张毫无关联的照片，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再次被拨动。
太顺理成章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将他引向这个“完美”的答案。
如果……如果这又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误导呢？
如果那个猎人，只是另一个被利用的、甚至是被抛出来的弃子呢？
真正的“香夫人”，是否依旧隐藏在更深、更暗的帷幕之后，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碎钻的低语尚未完全解读，香气的迷踪仍未散尽。看似清晰的路径前方，似乎又弥漫起了新的、更浓的迷雾。
林辰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接近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那里的光线更加扭曲，暗流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