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瓦罗·梅斯蒂索,费尔南多伯爵的私生子。
在记忆中,他曾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麾下最可靠的军官,他出身低贱,但骁勇善战。两人肩并肩经历过无数场硬仗,从一起响应女大公召集,到啃下北方贵族最后的坚堡。
“怎么了,是因为所谓的瘟疫吗?”安东问道。
阿尔瓦罗揽着安东肩膀的手紧了紧,目光飞快扫过安东身后的露娜,眉头微皱,他没有多问,只是压低声音,语速急促:
“怎么什么事都瞒不住你?老头子正在气头上呢。”他下巴朝卫队消失的方向一扬,“实话实说,是矿上暴动了,几个小头目嚷嚷着要什么公道……”
安东眼神一凝:“结果呢?”
“昨天都处理好了。”
阿尔瓦罗的声音带着些疲惫,“但麻烦还没完。”他凑得更近,几乎耳语,“今早,内堡总管……被发现饿死在地窖里,这胖子饿得把自己手指都啃干净了。还有,几个贵族莫名暴毙,死状那叫个惨,你要看到得几天吃不下饭……”
他松开安东,目光凝重:“兄弟,城里都在传,说是末日骑士降临了。瘟疫、战争、饥荒、死亡……一个都不少。人心惶惶,老头子快疯了,正满城搜捕这群煽动者和异教徒。”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瞟了眼露娜,又迅速收回视线。
“而你,安东,一个‘死而复生’的特使,偏偏这时候带着个……”他含糊了一下,“……出现在城门口。兄弟,这潭浑水可比你想象的深得多,小心点。”
“我不想趟这潭浑水,阿尔瓦罗。”安东沉声说道,“事实上,我只想向伯爵借些人手护送我回帝都复命。”
“安东·伍兹还需要借人?我没听错吧!”阿尔瓦罗狠狠拍了拍安东的肩膀,“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你第一个爬上高崖城墙头,把富勒伯爵和‘漆黑的’巴德尔撕成了碎片,我跟着上来时你是怎么说的——小心,阿尔瓦罗,可别被肠子跘倒了。”
欸……
“不过嘛……”阿尔瓦罗又瞟了眼露娜,“现在确实不太平,多点人也好照应,但老头子现在自顾不暇,能不能借可不好说。”
“这位是露娜,暂时由我庇护。”安东眨了眨眼睛,把身后躲闪的少女拉到面前,“这位是阿尔瓦罗爵士,一位正直且可靠的绅士。”
“呃……你好,尖耳朵爵士。”露娜拉低兜帽,蚊蝇般的哼了两声。
“你也好,红眼睛女士。”
阿尔瓦罗偷偷碰了碰安东,“红眼睛、白皮肤、黑头发……嘿嘿,虽说你喜欢追求刺激,但安东老兄,吸血鬼可从不是善茬啊!”
说罢,他又压低声音,“跟我说实话,兄弟,她们是不是真的又冷又硬?”
穿过阴冷高大的门洞,晨星堡的内庭展现在眼前。与安东记忆中那个繁荣的商业都市不同,眼前的景象透着一种诡异的紧绷。
巡逻的卫兵数量明显增多,盔甲摩擦的声音密集得令人心烦。士兵们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慵懒与随意,反而是一种高度紧张的警惕,他们眼神锐利,扫视这每一处角落,尤其在意那些阴影处。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或许是错觉,但那份沉重的压抑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城堡主堡的入口处,灯火通明。一群人正簇拥在那里,显然是提前得到了卫队长的通报。为首的是位身着华丽丝绸袍子的男人,他正值壮年,身材健壮,棕黑色的胡须修剪得十分文雅,正是晨星堡领主,费尔南多伯爵。
看见安东,伯爵脸上浮现出礼节性的微笑,快步迎了上来。
“安东爵士!我年轻的同僚啊!”伯爵声音洪亮,带着些许刻意的热情,他伸手向前,拽住安东掌心,猛力地握了握。
“幸会,伯爵大人!”安东微微颔首行礼,“按照计划及时赶到了。虽然路上确实遇到了些麻烦。”
“麻烦?诸神保佑!我可是收到了您遭遇叛军伏击,不幸遇难的消息啊!”费尔南多伯爵转向身旁的阿尔瓦罗,“可怜的阿尔瓦罗!他听说您遇难后喝得酩酊大醉,好几天都不在状态。”
“别取笑我了,大人。”阿尔瓦罗尴尬地挠了挠头。
费尔南多伯爵捋了捋胡须,打量着安东和他身后沉默的露娜,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谣言总是传得很快。”安东笑了笑,目光越过伯爵,扫向他身后那些神情各异的贵族们。有人带着惊讶,有人是松了口气,有人则满脸好奇,但也有人——比如站在伯爵右手边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是啊,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费尔南多伯爵叹了口气,“爵士一路劳顿,请先去梳洗休息吧,今晚我再安排宴会为您接风洗尘。还有这位女士?是您的……?”
他再次看向露娜,语气带着询问。
“我的同伴,大人。她需要一处安静避光的房间。”安东接口道,“我的随从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劳烦您费心了。”
“应该的,爵士,我们费尔南多家族,在帝都还得仰仗您来照顾呢。”伯爵淡淡地说道,挥手招来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仆,“安排爵士和……这位女士去东翼塔楼的客房,背光的那间,再点上安神的熏香!”
老仆躬身领命,眼神却飞快地从两人身上掠过。
“多谢伯爵大人。”安东点头致意,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不过,请恕我好奇,您身边这位绅士有些陌生,不知道能否劳烦您为我引荐?”
费尔南多伯爵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阴沉男子。
那男子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伊格纳西奥,术士。”
气氛有些尴尬。
露娜适时地发出一声闷哼,她身形一晃,仿佛随时会倒下。安东立刻侧身半步,不着痕迹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幸会,伊格纳西奥大师!”安东扫过伯爵和他身边的法师,“可惜我的同伴需要立刻休息。那么,我们晚些时候再议。”
费尔南多伯爵点了点头,那名术士则目光阴鹜,沉默不语。
老仆在前引路,安东扶着露娜,跟了上去。阿尔瓦罗沉默地跟在另一侧,脸色凝重。
当他们离开主堡门口那堆喧闹的人群,步入相对安静的回廊时,露娜兜帽下传来一声嗤笑,轻语声拂过安东的耳畔:
“你可真招人恨啊,安东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