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铁砧城平民区的石板路浸成蜜色时，巴顿的靴底碾过一片卷曲的梧桐叶，带着格瑞、莉莉和杰克跟在林恩身后。
狭窄的巷弄里，四双脚步敲出轻快的节奏，与杰克方才踢飞的小石子撞墙声叠在一起。那枚灰扑扑的石子滚过墙角垃圾堆，惊起三只啄食面包屑的灰雀，它们扑棱棱的翅膀带着细碎的绒毛，与远处铁匠铺最后一阵打铁声交织成网，像是为这支新生小团队奏响的青铜序曲。
格瑞，你那把旧犁真不用再修修？巴顿侧头看向左手边的同伴，对方怀里揣着半块啃得坑洼的粗面包，脸颊上沾着星点铁屑，像是落了层碎星。格瑞是个肩背宽厚的青年，双手因常年握锤布满老茧，指关节处还留着几处未愈的细小裂口，听到问话后憨厚地笑了笑，挠得后脑勺的碎发直晃：修啥呀，反正都要跟你们走了，留给邻居家老王头用正好。他那犁头豁口都能塞进手指头了。他说着把面包往怀里又揣了揣，声音忽然低了些，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就是......还是有点担心我娘，她眼睛去年冬天冻坏了，晚上摸黑倒水都得扶着墙根挪，我总怕她摔着。
林恩的脚步微顿，转过身时眸子里映着夕阳的暖光，语气沉稳得让人安心：放心，今晚我就让橡木议会的信使去接你母亲。据点在城西的废弃磨坊，周围布了德鲁伊的荆棘屏障，那些带刺的藤蔓比卫兵的长矛还管用，比平民区安全十倍不止。
这话像一捧温水浇在格瑞心上，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握着面包的手紧得指节发白：那真是太谢谢林恩阁下了！我娘要是知道能住上不漏风的房子，肯定要拉着信使念叨半天......她这辈子就盼着有间暖和屋子呢。
别叫阁下啦！莉莉清脆的声音像串铜铃般插进来，她扎着麻布辫子的脑袋在前面蹦蹦跳跳，辫梢系着的红头绳随着动作甩来甩去，林恩哥和艾莉娅姐姐都是自己人，你看艾莉娅姐姐连草药包都肯给我看呢！说着她凑到艾莉娅身边，仰着小脸指着对方腰间鼓囊囊的草药包，眼睛亮晶晶的：姐姐，这里面是不是有暖身草？我去年冬天手脚冻得跟红萝卜似的，又肿又痒，涂了暖身草膏第二天就消下去了，可管用了！
艾莉娅笑着解开药包的系带，里面用油纸整齐包着十几束草药，绿的艾叶、黄的干姜、灰的苔藓一目了然：有呢，回头给你装一小布包带着。要是觉得还不够暖和，我再教你用艾叶、生姜加花椒熬水泡脚，泡完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连做梦都能梦见晒被子。
莉莉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可下一秒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忽然淡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的补丁，声音也低了下去：以前我姐姐也总给我熬水泡脚......她手特别巧，还会用碎布给我缝小兔子玩偶，耳朵长长的，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话说到一半就抿住了嘴，鼻尖微微泛红，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气氛刚要沉下去，杰克突然拍了拍莉莉的肩膀，他手里提着那个装着机械残骸的木盒，盒盖没盖严，露出里面生锈的齿轮和弹簧，金属反光在他脸上跳着：别难过，等咱们造出魔力稳定装置，让平民也能用上魔力机械，到时候就有力量跟那些贵族掰手腕，肯定能把你姐姐找回来。
巴顿看着三个伙伴，心里像揣了团炭火般暖烘烘的。他们都是在铁砧城的泥泞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身上都带着被贵族压迫的伤痕，却偏偏没熄灭心里那点光。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响亮了些：咱们四个各有各的本事，凑在一起就是块硬邦邦的铁！格瑞你组装速度快得没话说，上次那个断了三根弹簧的机械闹钟，别人都说没法修了，你半天就给装好了，走时还能滴答滴答响；莉莉你打磨的零件比尺子量的还准，上次给城东钟表铺修的怀表齿轮，老板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说比原厂的还精致；杰克你设计的省力风箱，帮城南好几个小铁匠铺省了不少力气，以前拉风箱得两个人轮流，现在一个小孩都能拽动。这次咱们联手，肯定能把魔力稳定装置造出来！
说话间，一行人转过最后一个巷口，那间废弃仓库赫然出现在眼前。橡木正靠在门口的破木箱上等着他们，他穿着件沾满草屑的粗布衫，手指轻轻摩挲着墙根的泥土。顺着他的动作看去，仓库周围竟长出了一圈半人高的狗尾草，翠绿的草穗在风里轻轻摇晃，既隐蔽又能起到预警作用。里面收拾妥当了。
橡木推开仓库门，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原本堆积如山的垃圾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地面扫得能看见石板的纹路，墙角用平整的石块垒起了简易的工作台，上面铺着从星叶部落带来的麻布，摸上去粗糙却结实。我还在墙角种了些夜明草，晚上不用点油灯也能看清东西，省得呛人。
众人走进仓库，格瑞忍不住了一声，手里的面包差点掉在地上：这比我家还干净！他放下面包就围着仓库转了两圈，手指时不时戳戳工作台，琢磨着该怎么摆放锤子和钳子；莉莉则直奔墙角的夜明草，蹲在地上轻轻抚摸那些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叶片，指尖沾了点微凉的露水；
杰克把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工作台上，打开盒盖后拿出里面的机械残骸，从口袋里掏出块麂皮，细细擦拭着齿轮上的锈迹，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珍宝；巴顿则从背包里取出父亲留下的工具箱和机械修复笔记。工具箱的铜锁已经氧化发黑，笔记本的封面磨得起了毛边，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他这些年的研究心得，有些地方还画着潦草的草图。
林恩将魔力稳定装置的草图铺在工作台上，炭笔绘制的线条虽然简单，却标注得密密麻麻，各种尺寸和部件名称一目了然。这是我父亲凯伦留下的草图，他指着草图中央那个菱形部件，指尖在纸面轻轻点了点，这个是魔力过滤水晶，是整个装置的核心，负责筛选掉不稳定的狂暴魔力；旁边这个是传导管道，目前设计得比较窄，魔力流速太慢，得想办法改进。
杰克立刻凑上前，手指在草图上快速比划着，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觉得传导管道不仅要加宽，还得在里面刻上螺旋纹路！你们看，这样魔力流过的时候会形成涡流，能让魔力分布更均匀，而且螺旋状的内壁能增大接触面积，传导效率至少能提高三成！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削得尖尖的炭笔，在草图旁边快速画了个螺旋管道的示意图，线条流畅而精准，连纹路的间距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莉莉也凑了过来，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手指在螺旋管道示意图上轻轻敲着：螺旋纹路是好，可打磨起来难度太大了。管道内径本来就小，螺旋纹路的深度和间距必须一模一样，差一丁点儿就会影响魔力流动，到时候不仅效率上不去，还可能让装置不稳定。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虚画着螺旋的轨迹：得用特制的细锉刀，还要借助放大镜，我之前打磨钟表齿轮时用过类似的方法，但这个管道比齿轮孔还小一半，得更小心才行。
这个交给我！格瑞猛地拍了拍胸脯，声音洪亮得震得屋顶的灰尘都掉了点下来，我可以做个简易的打磨支架，把管道牢牢固定住，然后用脚踏板控制锉刀的转速，这样就能保证纹路的均匀度。以前我修风车齿轮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办法固定零件的，比手拿着稳多了，误差连头发丝都不到！他说着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就在地面上画起了支架的结构图，虽然画得歪歪扭扭，线条也有些颤抖，但关键的轴承、踏板和固定夹都标得明明白白。
巴顿看着三人各抒己见的模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指着草图上的魔力过滤水晶，语气严肃起来：过滤水晶是核心中的核心，但现在咱们没有现成的，只能用机械遗族的残片改造。我之前修复过一个类似的水晶，里面的晶格结构已经受损，需要用纯净的魔力重新激活。艾莉娅，你们精灵族的月光草汁能不能增强水晶的魔力传导性？
艾莉娅走到工作台旁，微微俯身仔细看着草图上的水晶标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月光草汁可以增强传导性，但最好再加上星屑花的粉末。两种草药混合后，不仅能让传导效率翻倍，还能在水晶表面形成一层保护膜，防止杂质污染。不过星屑花在铁砧城很少见，只有城东的黑市偶尔有商人贩卖。那些都是从精灵森林偷运出来的，价格不便宜。
黑市我熟！杰克眼睛一亮，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我以前经常去那里淘机械残骸，认识一个叫老霍克的商人，他鼻子比狗还灵，什么稀罕玩意儿都能弄到。不过他有点怕贵族，咱们得晚上去，而且得换上平民的旧衣服，不能暴露身份。他说着压低声音，凑到众人身边：上次我去买齿轮，正好碰到贵族巡逻队，老霍克直接把我塞进了地窖里，藏了半个时辰才敢出来。
橡木这时开口了，他靠在墙角，手指轻轻拨弄着身边的狗尾草：晚上我陪你们去。我的杂草德鲁伊能力可以让周围的植物快速生长，既能遮挡视线，又能掩盖脚步声。要是遇到贵族的巡逻队，还能让藤蔓缠住他们的马蹄，拖延时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可以在黑市周围种下追踪草，那种草的叶子会朝着有人经过的方向转动，要是有贵族跟踪咱们，咱们能及时发现。
计划像拼图一样渐渐完整，巴顿拿出那本磨破封面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用炭笔认真记录着分工：杰克，你负责修改传导管道的设计图，明天早上之前画出详细的螺旋纹路尺寸和角度；莉莉，你准备打磨工具，特别是细锉刀和放大镜，要是你手里的不够，就去我铺子里拿，我那里有一套从父亲留下的精细工具；格瑞，你今天晚上就做打磨支架，需要什么材料跟林恩说，他会让人去准备；我负责改造魔力过滤水晶，艾莉娅姐姐帮我准备草药汁；橡木大哥和林恩负责晚上去黑市买星屑花粉末，路上一定要小心。
没问题！三人异口同声地答应，声音里满是干劲。格瑞已经拿起地上的木板和绳子，开始比划着组装支架；莉莉打开巴顿的工具箱，里面的锤子、钳子、锉刀摆放得整整齐齐，她仔细挑选着合适的细锉刀，时不时用指尖摸一摸锉刀的纹路；杰克则趴在工作台上，借着夜明草的绿光，认真修改着草图，炭笔在麻布上沙沙作响。
林恩看着忙碌的四人，对身边的艾莉娅和橡木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你看，他们就像一堆干透了的柴火，只要给点火星，就能烧起熊熊大火。艾莉娅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温柔，手指轻轻拂过药包里的草药：铁砧城的平民从来都不缺勇气，只是缺少一个站起来的机会。巴顿他们就是点燃希望的火种，只要火种不灭，总有燎原的那天。
夜色渐深，仓库里的夜明草散发着柔和的绿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钻，照亮了四人专注的脸庞。杰克时不时会因为设计上的问题皱起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着这里角度不对间距再调小一点；莉莉拿着锉刀在一块废铁上试着重磨，动作小心翼翼，生怕锉刀滑偏；格瑞则用锤子敲打着木板，发出的闷响，每敲一下都要停下来看看是否平整；巴顿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一块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机械遗族水晶残片，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上面细密的纹路，时不时用指尖轻轻触碰。
突然，格瑞一声，手里的锤子掉在地上。众人都急忙看了过去，只见他捂着右手的食指，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指节处已经红了一片：不小心砸到手指了......
艾莉娅立刻走过去，从药包里拿出一小罐止血草膏，轻轻握住格瑞的手，动作温柔地把药膏涂在他受伤的手指上：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别硬撑着。
格瑞摇了摇头，咬着牙把手指缩了回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以前在铁匠铺打铁，被烧红的铁屑烫到胳膊都没喊过疼，这点砸伤算啥。他说着捡起锤子，继续组装支架，只是动作比之前慢了些，也更小心了。莉莉看着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偶。那是用各种颜色的碎布缝成的小兔子，耳朵有些歪，却透着一股可爱劲儿，她把布偶塞进格瑞手里：这个给你，我姐姐说受伤的时候拿着小兔子，就不疼了。你看它笑得多开心呀。
格瑞愣住了，看着手里的小兔子布偶，眼眶瞬间有些发红。他小时候也有一个类似的布偶，后来因为家里实在太穷，被母亲拿去换了半袋玉米面，他为此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谢谢莉莉......他声音有些沙哑，小心翼翼地把布偶揣进怀里，我会好好保管它的，等以后我娘住上暖和房子了，我就让她看看这个小兔子。
杰克放下手里的炭笔，笑着拍了拍格瑞的肩膀：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困难互相帮衬着。等打败了马库斯那个老东西，格瑞你就盖个大铁匠铺，让你娘住上最宽敞的房子，房前种满她喜欢的向日葵；莉莉你就去找你姐姐，到时候咱们一起给你姐姐做个最漂亮的玩偶，比这个小兔子还好看；我呢，就开个机械工坊，专门造帮助平民的机械，什么省力的耕田机、自动磨面机，都造出来！
巴顿也放下手里的水晶残片，看着三个伙伴，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声音坚定而有力：会的，咱们一定能做到。到时候铁砧城再也没有贵族的压迫，平民们不用再怕被随意打骂，不用再为了一口吃的发愁，都能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他拿起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用炭笔写下一行字，字迹力透纸背：铁砧星火，终将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