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振国那几乎能洞穿人心的目光,苏晚晴没有半分退缩。
她迎着那股如山岳般的压力,点头,声音清澈而稳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用我的一切保证。”
陆振国盯着她看了足足三秒,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为决断。他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走向客厅那台红色的军用保密电话。
秦岚紧张地握住苏晚晴的手,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陆振国拿起话筒,手指在拨盘上快速转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咔哒”声。每一声,都像敲在秦岚的心上。
电话很快接通。
“我,陆振国。”他自报家门,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恭敬又带着惊讶的声音:“老首长?您怎么……”
“老张,”陆振国直接打断对方的客套,“我长话短说。长风他们特战营在边境遇到的情况,是不是一种急性传染性高热,现有药物完全无效?”
电话那头的军区总院张院长,声音立刻变得凝重:“是,首长。情况很危急,我们派出的专家组也束手无策,只能进行物理降温和隔离,但……效果甚微。”
“我这里,有特效药。”陆振国语出惊人。
张院长在那头明显愣住了,语气里充满了为难:“老首长,这……药品的使用有严格的审批流程,特别是这种来路不明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振国就打断了他。
电话这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压抑得让一旁的秦岚几乎无法呼吸。
随即,陆振国再次开口,语气不再是命令,而是一种更沉重、更具分量的东西。
“老张,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现在,以一个老兵的身份请求你,为前线的孩子们,冒一次险。”
“所有的责任,我陆振国一个人承担!”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锤,狠狠砸在张院长的心上。他可以拒绝一个退休老将军的违规命令,却无法拒绝一个老兵赌上毕生荣誉的请求。
电话那头,张院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首长。我立刻安排!”
陆振国挂断电话,转身看向苏晚晴,眼神复杂。
“去准备吧,飞机一个小时后到。”
与此同时,军区医院的家属楼里,白若雪正因为被陆长风当众无视而气得浑身发抖。她不甘心,她绝不相信苏晚晴那个农村出来的女人能比自己强。
她立刻发动自己的人脉,四处打探陆长风这次任务的内情。
很快,一个在司令部做文职的朋友偷偷告诉了她一个惊人的消息。
“陆家疯了!他们不知道从哪搞来一瓶来路不明的药,说是特效药,正准备让陆团长的那个新媳妇,亲自送到前线去!”
什么?!
白若雪如遭雷击,手里的搪瓷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让苏晚晴去?带着“毒药”去前线?
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战士们的安危,而是无边的嫉妒和恶毒的揣测。陆家一定是被那个狐狸精给骗了!她这是要去害死长风哥,害死所有人!
不行,她绝不能让苏晚晴得逞!
白若雪眼睛通红,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发疯似的冲出家门,直奔自己父亲,军区副政委白建军的办公室。
“爸!”她一冲进门就哭了起来,声泪俱下,“您快管管吧!陆家被一个农村女人骗了,要让她带着三无药品去前线疫区!这会出人命的!长风哥也会被她害死的!”
白建军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立刻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总院的张院长。
“老张,我听说,你们准备批准一个家属,带着来路不明的药品去前线?这是胡闹!必须立刻停止!出了问题,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刚刚放下陆振国电话的张院长,额头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一边是雷霆万钧、赌上一切的老首长。
一边是咄咄逼人、手握实权的现任领导。
他一个院长,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在他拿着话筒,不知如何回复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秦岚走了进来。
她没有像寻常家属那样哭诉求情,而是将那封伪造的信,平平整整地放在了张院长的办公桌上。
“张院长,我知道你为难。”秦岚的声音平静而专业,“你先看看这个。我不是以陆振国妻子的身份来的,我是以一个从医三十年的军医身份,来和你探讨一个技术问题。”
张院长疑惑地拿起信纸。
秦岚的手指点在信纸上那些关于“药理分析”的段落,开始逐条阐述。
“……你看这里,它提到的作用机制,是精准阻断杆菌的细胞壁合成,而不是像青霉素那样广谱杀菌。这说明它的靶向性极强,副作用更小。”
“还有这里,关于排异反应的描述,和我们临床上遇到的细胞因子风暴症状高度吻合。这说明,研发出这款药的人,对这种病菌的理解,远在我们之上。”
秦岚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切在医学理论的核心上。她的专业背书,比任何权势压迫都更有力量。
张院长越听,眼睛越亮。他从最初的为难,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一丝激动。
这封信里展现出的医学水平,简直是跨时代的!
他猛地站起来,拿起电话,对着那头的白副政委,语气变得坚定无比。
“报告副政委,关于此次特殊药品的紧急试用,是经过我们总院专家组和前线指挥部共同研判决定的。我们认为,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行动继续!”
说完,他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即,他看向秦岚,重重点头。
“嫂子,我明白了。我马上安排军区最快的小型运输机,专机运送!并且,我会以总院的名义,给予苏晚晴同志‘军属志愿者’和‘特邀医学顾问’的双重身份,让她在前线拥有一切必要的行动权限!”
半小时后,军区简易机场。
苏晚晴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医药箱,在秦岚的陪同下,走向一架已经发动引擎的运输机。
就在她即将踏上登机梯时,一道身影疯了似的冲了过来,拦在她面前。
是白若雪。
她双眼赤红,面容扭曲,指着苏晚晴,用一种自以为是的正义口吻,对周围送行的军官大声嘶喊:
“苏晚晴,你不能去!你这是在拿战士们的生命开玩笑!你一个农村出来的,懂什么医学?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试图用道德绑架来煽动人心,让所有人都来阻止这场在她看来荒谬绝伦的行动。
周围的军官和地勤人员都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悦。
苏晚晴停下脚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平静到极点的声音,反问了一句。
“你在这里拦着我,每耽误一分钟,前线就可能多牺牲一个人。”
“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一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白若雪所有虚伪的伪装。
白若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在这里“伸张正义”,可如果药是真的呢?那她拦下的每一秒,都是在杀人。这个责任,她怎么可能负得起!
一名送行的军官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失魂落魄的白若雪隔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顾问,请登机,时间紧急。”
苏晚晴再也没有看白若雪一眼,她提着那个装着上百名战士希望的箱子,迎着螺旋桨卷起的狂风,一步一步,坚定地登上了运输机。
“哐——”
厚重的舱门缓缓关闭,将白若雪那张因嫉妒与不甘而扭曲到极致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滑行,加速,最终拔地而起,刺破云霄,飞向遥远的西南边境。
苏晚晴透过舷窗,看着脚下飞速倒退的城市和山川,内心一片平静。
她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考验,从飞机降落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她将要面对的,是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疫区,和一群已经被逼到绝境、对任何外来者都充满怀疑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