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华丽而陈旧的花轿,连同那些脸上挂着僵硬笑容的无声纸人,
被浓墨般的夜色悄然吞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慕府大门外。
没有吹打喧天,没有喜庆的喧嚣,只有那抹刺目的猩红在视野尽头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嘻嘻,奖励发放完毕~】小莲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满足感,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接下来,请抽取到‘囍’字的玩家——晏阡墨,上前一步哦~】
周临等人暗自庆幸自己抽到的是“丧”而非那透着不祥的“囍”,却又忍不住同情晏阡墨被单独点名,
更对那“囍”字背后所代表的未知含义感到深深的恐惧。
晏阡墨依言,上前一步。
他手中那张写着“囍”字的纸条,此刻带着灼人的温度,紧贴着指尖。
【恭喜你呀,幸运儿~】小莲的莲花头像在虚空中妖娆地摇曳着,
【作为唯一抽取到‘囍’字的玩家,你将获得一个特别的身份,并触发专属支线任务——】
它故意拉长了语调,猫捉老鼠般,享受着玩家们脸上的紧张与恐惧。
【任务二:囍缘。请玩家晏阡墨,即刻以‘新郎’的身份,独自前往慕家宗祠,完成和新娘的拜堂仪式。】
【注意:此任务为强制单人任务,其他玩家不可协助,违者将视为任务失败。
任务成功奖励:1000积分。任务失败惩罚:你的灵魂将永远留在此地,与慕家历代先祖为伴。】
“新郎?!”周临惊呼,看向晏阡墨的眼神充满了骇然,
“这算什么幸运儿?这分明是……”送死。
后面两个字他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没敢说出口。
独自前往那个光听名字就阴森恐怖的宗祠,和那个来历不明,
诡异无比的“新娘”拜堂?这哪里是奖励,分明是催命符。
冉青和季肆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强制单人任务,意味着他们无法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在S+级别的副本里,这种单独行动的支线任务,凶险程度等于九死一生。
晏阡墨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刺目的“囍”字,指尖微微收紧。
脑海中闪过照片上那个模糊的长衫男子,假山后神秘的窥视,大合照上被蜡烛熏黑的“慕小姐”……
有一条无形的线,正隐隐将自己与这个突如其来的“新郎”身份串联起来。
“宗祠在哪里?”晏阡墨目光看向电子屏幕上的小莲。
【哎呀,别急嘛新郎官~】小莲嘻嘻一笑,【路线嘛,自然会为你指引,请看——】
它的话音刚落,晏阡墨手中那张写着“囍”字的纸条无火自燃。
幽绿色的火苗猛地窜起,瞬间将纸条包裹。
火焰并未将纸条彻底焚毁,反而在其表面灼烧出新的痕迹,
一个个扭曲蜿蜒的箭头符号,清晰地指向慕府深处某个未知的方向。
其他玩家手中写着“丧”字的纸条,也同步发生了变化。
墨黑的“丧”字边缘,渗出了猩红刺目的细小文字,组成了一句贴心提示:
【亲爱观礼者,请保持绝对安静,紧随‘囍’路,同往宗祠,喧哗者将永堕此境。】
“这……这是让我们也跟着去?”何若声音发颤,脸色惨白。
他们虽然不用亲自参与那恐怖的拜堂,但同样要被卷入那个诡异的宗祠,作为“观礼者”目睹一切。
“看来是这样。”冉青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寒意,沉声道,
“都听清楚了?保持绝对安静,跟着箭头走!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害了大家,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目光扫过周临和另外两个新人,带着警告。
众人沉默地跟随着地面上那幽绿色箭头符号的指引,离开了慕府,踏入府外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
脚下的路渐渐变得荒芜,周围的树木枝桠扭曲盘结,在稀薄的月光下投射出如同鬼影般幢幢的阴影。
死寂之中,只有他们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自己那无法抑制,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随着他们的靠近,那光亮逐渐清晰。
是两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灯笼,高高悬挂在一座气势恢宏却破败不堪、墙皮大面积剥落的古宅大门前。
灯笼上,用浓墨写着巨大而歪扭的“囍”字,慕府同样的白底黑字。
晏阡墨手中那指引方向的“囍”字纸条,正牵引着他,径直向那洞开的大门内走去。
“停下,就在外面等着。”季肆尽量压低声音,悄声喝止了下意识想要跟着晏阡墨踏进古宅的周临,
“里面的气息不对,我们进去很可能触发别的死亡机制,全军覆没。”
晏阡墨在踏入大门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随即义无反顾地迈入了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宅大门。
门内是一个极其荒芜的庭院,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土和腐朽气味。
庭院的最深处赫然矗立着一座黑漆漆的祠堂建筑,隐约可见里面层层叠叠的牌位。
祠堂前的空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排座椅,那些座椅上,影影绰绰地坐满了“人”。
它们穿着各异,有清朝的马褂,有民国的长衫,有留洋归反的洋装。
无一例外,全都是纸扎的人。
脸上带着复制粘贴的诡异笑容,空洞无神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庭院入口的方向,
正无比“期待”着这场诡异婚礼仪式的开始。
那片牌位之前,身穿华丽大红嫁衣,头盖厚重红盖头的身影,
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踏入庭院的晏阡墨。
是刚刚被送上花轿的那个“新娘”。
【吉时已到!请新郎官——上前拜堂!】小莲的声音在布满纸人的庭院内回荡,带着庄严又诡谲的腔调。
晏阡墨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寒意和那种被无数空洞眼神注视的毛骨悚然之感。
他握紧了藏在袖中,季肆悄悄塞给他的匕首,迈开脚步,沉稳地向前走去。
走到距离那红衣新娘约五步之遥时,异变发生。
那新娘忽然动了,他并未面对晏阡墨,而是开始缓缓地,僵硬地自行完成了转身,面向祠堂牌位,下跪、叩首的拜堂动作。
【一拜天地——】小莲拖长音调。
新娘对着牌位叩首。
【二拜高堂——】
新娘再次僵硬地叩首。
【夫妻……】
就在小莲即将喊出“对拜”二字的瞬间,异变陡生。
晏阡墨没有上前与新娘完成对拜,反而手腕猛地一抖,
森冷的寒芒似蛰伏已久的毒蛇,自袖中激射而出。
“嗤——!”
锋利的匕首划破空气,掠过了新娘头上那顶厚重的红盖头边缘。
盖头应声被挑飞,轻飘飘地,如同断了线的血色风筝,落在一旁枯黄的杂草之中。
盖头之下,新娘却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身华丽的大红嫁衣,失去支撑般,软塌塌地堆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
庭院内所有的纸人宾客,笑容瞬间凝固。
它们那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带着实质般的恶意,盯住了破坏仪式的晏阡墨。
“沙沙沙——”
纸人们动了潮水般从座椅上涌下,僵硬却迅疾地向晏阡墨扑来。
晏阡墨眼神冰冷,不退反进,匕首化作一道道夺命的寒光,精准地刺穿,划破那些扑来的纸人。
纸屑纷飞,伴随着一种类似撕裂帛布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最后一个张牙舞爪的纸人在他匕首下化作满地碎屑,他微微喘着气,持匕而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一个清冽,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声,突兀地在晏阡墨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怎么这么乱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