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息,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复杂的情绪都一并排出。
凌循重新在蒲团上盘膝坐好,缓缓闭上双眼,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她需要恢复体内的本源灵力,这不仅仅是为了在任何时候,都能拥有掌控局面的能力,也为了在真正想见的人到来时,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
心念一动,将神识探入了手指上那枚属于楚照夜的储物戒指。
戒指内部空间不大,东西也摆放得有些杂乱,显露出原主并不精细的性格。
她的神识快速扫过那些杂七杂八的零碎,最终落在了角落那一小堆闪烁着微弱光泽的石头上。
是灵石。
此界修士修炼、交易乃至布阵都离不开的硬通货。
按照其中蕴含灵力的精纯度与储量,通常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据说还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极品灵石。
凌循的意识在那堆灵石上停留,寥寥十几块,绝大多数都是杂质颇多的下品灵石,只有两三块勉强能达到中品水准,上品则一块也无。
根据楚照夜之前的记忆,她这些年省吃俭用,辛苦完成宗门任务攒下的所有上品灵石,早已全都进了魏沉霜的储物袋。
留给自己的,仅仅是这些用于日常应急补充灵力,或者在山下坊市购买些不值钱小玩意儿的“零钱”。
凌循的意念微动,一枚灰扑扑的下品灵石便出现在她掌心。
她感受着其中稀薄的能量,皱了皱眉。
这点能量,对她如今枯竭的灵府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而且吸收起来效率低下,还要费神剔除杂质。
她随手将这枚鸡肋般的下品灵石丢回了戒指角落。
“留着买东西吧。”
她心下漠然想道,在这修真界,灵石才是流通的货币,凡俗金银仅在普通人间有用。
这点“零钱”,或许日后还能派上点微不足道的用场。
看来,只能依靠自身吸纳天地灵气了。
她再次闭目凝神,摒弃杂念,运转功法,尝试引气入体。
然而,就在她放开心神,开始吸纳的瞬间。
那近乎本能的对灵力的渴求,以及她自身远超此界常理的吸纳效率,造成了一个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效果。
四面八方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巨力牵引,疯狂地汹涌而来。
不仅仅是她这间屋子,连带着她所在的小院,乃至更远处区域的灵气,都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身体。
这动静…太大了。
凌循猛地睁开了眼睛,强行切断了吸纳过程,周身那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
涌入体内的灵气尚未被完全炼化,在她经络中微微鼓荡。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秒钟。
她眉头紧锁,感受着周围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灵力波动,心下凛然。
“这可不行啊…”凌循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如此剧烈的灵力流动,绝对瞒不过云渺宗内那些感知敏锐的高阶修士,甚至可能触发宗门内部某些监测阵法。
在实力尚未恢复,且身负奇葩任务的情况下,引起过多关注无疑是自找麻烦。
凌循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看来,想安安稳稳在住处恢复灵力是行不通了。
她必须得找一个足够偏僻,或者能掩盖灵力波动的地方才行。
凌循重新闭上眼,翻阅着楚照夜的记忆。
纷乱的画面在脑海里掠过,最终,定格在了一片被宗门划为禁地的区域。
葬星渊。
此地距离云渺宗距离不算遥远,但内里却凶险万分,连接着一处破碎的小秘境。
那里空间不稳,毒瘴、凶兽、乃至一些上古残留的禁制遍布其中。
它名义上归属于云渺宗,平时严禁任何弟子私自入内,唯有在宗门组织大型历练,且有高阶长老带队的情况下,才会有限度地开放外围区域。
而如今,宗门大比在即,所有有实力的弟子都在抓紧最后时间,要么巩固修为,要么寻求稳妥的机缘,谁会在这个节骨眼跑去葬星渊那等九死一生之地找死?
凌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地方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夜色渐深,月隐星稀。
凌循神色如常地推开房门,徒步朝着云渺宗的山门走去。
宗门对于弟子外出并无严格限制,尤其近期大比临近,弟子们进进出出购置物资乃是常事。
只是宗门内有规定,非紧急情况,禁止在山门内御剑飞行,以免冲撞长辈或引发混乱。
她步履平稳地穿过熟悉的路径,来到巍峨的山门前。
守门的弟子显然认得她这张脸,见她深夜独自外出,脸上露出一种了然又带着点戏谑的熟稔表情,主动打招呼道:“楚师姐,这大晚上的,又是去给魏师姐寻什么稀罕物件儿啊?”
凌循脚步微顿,对着那弟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晃眼:“不是,这回是给我自己寻点东西,为宗门大比做准备。”
那弟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连眼睛都瞪大了几分:“真的假的?楚师姐,你每次半夜出门,不都是因为魏师姐需要什么东西吗?这次怎么?”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凌循笑容不变,语气平淡地回道:“魏师姐若是需要东西,我自然也会为她寻来,不过…”
“人有的时候,也得为自己着想打算一下,你说对吗?”
那弟子被她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眼神和话语震了一下,但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呃…这话倒是在理,那楚师姐注意安全。”
他有些恍惚地拱了拱手。
凌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影便融入了山门外的夜色之中。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那守门弟子才挠了挠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奇了怪了,这楚照夜莫不是突然开窍了?”
凌循沿着山路下行,走出足够远的距离,才散开灵觉,确认四周再无旁人气息后,她停下脚步。
指尖在储物戒指上一抹,一柄带着云渺宗印记的青钢长剑便出现在手中。
她运转起体内那刚刚转化出的,为数不多的本源灵力,注入剑身。
灵力流转的瞬间,空气微微波动。
凌循的面部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变化。
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容仿佛冰雕玉琢,每一处线条都透着异常的冷峻,宛若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静默却难掩锋芒。
凌循抬手,摸了摸自己披散的长发,知道自己又因为使用灵力变回了本体。
她倒也不甚在意,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若是在葬星渊中不幸撞见什么人,也不会被认作是楚照夜,省去许多麻烦。
她足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久违的御空感顿时涌上心头。
上一次这般自在地御剑飞行,似乎还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里。
那时她被数十名修士围追,却依然在云海间从容穿梭,衣袂翻飞间便将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
想到这些往事,她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体内那点稀薄的本源灵力仿佛也被这份久违的恣意所感染,竟以前所未有的顺畅流转起来。
剑身微震,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
下一瞬,她整个人已化作一道模糊的虚影,快得连月光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下方的草木被剑气拂过,还未来得及低头,那道身影早已消失在远山之外,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夜色的一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