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红色的尘埃缓缓飘落，哭泣悬崖的呜咽风声被远远抛在身后。临时休整点，只有运输车引擎冷却的轻微嘶嘶声，以及风吹过岩石缝隙的呼啸。
凯铎的问题，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两人之间荡开无形的波纹。
林默（现在化名的墨尘）停下假装检查装甲的动作，直起身，面向凯铎。他能感受到对方那锐利目光中的审视与压力，这远比刚才星盗的能量光束更让人紧张。他知道，刚才为求自保和掩护车队而展现出的那一枪，已经超出了“普通机械师”的范畴。
“在来铁血星之前，在一些边缘殖民地做过一段时间私人安保，对付过不少走私犯和地痞流氓。”林默沿用并细化了自己伪造履历中的说辞，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愿多提过往的晦暗，“摸过枪，也修过机甲，都是为了活命。比不上凯铎先生您这样的正规军出身。”
他刻意点出“正规军”，既是一种恭维，也是一种试探，想看看凯铎的反应。
凯铎的机械义肢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发出细微的液压声。他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私人安保？”他哼了一声，没有深究林默对他出身的猜测，转而指向那台静立一旁的“夜魇”，“你那台机甲，改装思路很特别。牺牲部分能量储备，换装实体火炮和……那种规模的烟雾弹发射器。不像常见的流派，倒像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像专门为了在复杂环境下阴人或者逃命准备的。”
林默心中微凛，这老兵的眼光果然毒辣，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夜魇”的部分战术定位。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在边缘地带，活下来比打赢更重要。速度、隐蔽和一击脱离的能力，有时候比正面火力更有用。这些都是我自己摸索，东拼西凑改出来的，可能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不伦不类？”凯铎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能在那只‘岩蛛’锁定你之前，用一炮就废掉它的机动性，这可一点都不‘不伦不类’。那种反应速度和精准度，不是靠‘摸索’就能练出来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跳鼠在不远处假装检查自己的狙击步枪，耳朵却竖得老高。巴克斯则躲在运输车后面，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老铁”的提示在林默脑海中响起：
【建议：适当展示部分‘缺陷’，以增加身份可信度。可提及能量系统因改装存在的‘不稳定’问题。】
林默心领神会，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无奈和尴尬：“凯铎先生过奖了。其实……刚才那种射击对能量系统负担很大。我为了加装那门轨道炮和烟雾弹系统，对原有的能量线路进行了大幅改动，导致高功率武器连续射击时容易出现过载，需要时间冷却。刚才那一炮之后，我的镭射炮现在暂时就无法使用了。”他指了指“夜魇”右臂，“这也是为什么我后面主要用电磁炮和烟雾弹的原因。”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私自大幅改装机甲，尤其是能量系统，本就是高风险行为，出现各种问题再正常不过。这反而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他之后没有再使用同样威力的镭射攻击，将一个“技术不错但改装存在隐患的流浪机械师”形象补全了几分。
凯铎盯着林默看了几秒钟，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最终，他眼中的审视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或许是联想到了自己某些过往。
“能量系统是机甲的命脉，胡乱改动是在玩火。”他最终只是沉声说了一句，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下次战斗，量力而行，保住自己和车队优先。我们不是来和星盗拼命的。”
“明白。”林默松了口气，知道暂时过关了。
“检查车辆和装备，五分钟后再出发。”凯铎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狼獾”，开始检查在刚才战斗中受损的盾牌和装甲。
跳鼠这才凑过来，好奇地看了看“夜魇”，对林默小声说：“嘿，墨尘，刚才那一炮真够劲！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林默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夜魇”的装甲，示意跳鼠帮忙一起检查运输车是否有损伤。
小小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林默知道，凯铎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兵，绝不会轻易完全相信一个人。接下来的路，他需要更加小心地隐藏实力，同时也要在关键时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在这支临时队伍中站稳脚跟，并借助他们安全抵达锈蚀峡谷，乃至在铁血星初步立足。
车队再次启程，沿着愈发崎岖荒凉的道路，向着锈蚀峡谷深处前进。两侧的岩壁呈现出更加诡异的色彩，仿佛是无数种金属氧化物混合、锈蚀后的结果，空气中弥漫的金属味也更加浓重。
“老铁，持续扫描周边环境，重点探测生命信号和能量反应。我总觉得，刚才那波星盗，不像是偶然撞上的。”林默在驾驶舱内吩咐道。
【扫描中……环境背景辐射升高，对传感器有一定干扰。检测到多处微弱的、非自然的金属信号，埋藏于岩层深处，疑似古老残骸或未激活的设备。暂无活跃生命信号或高能量反应。】“老铁”汇报，【分析伏击战模式：敌人选择地形巧妙，攻击具有协同性，并非乌合之众。其装备虽杂乱，但核心机甲（如被宿主击伤的‘岩蛛’及与凯铎交战的重型机）改装具有一定技术含量。推测背后可能存在更具组织性的势力支持。】
林默眼神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趟看似简单的护卫任务，恐怕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风险。他看了一眼通讯频道里凯铎那沉稳的“狼獾”背影。
无论如何，他已经踏上了这条道路。只能向前，在铁与血之间，杀出一条生路。
车队逐渐消失在锈蚀峡谷愈发浓重的色彩与阴影之中，仿佛被一张巨口缓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