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镐的尖头插进地里，林默没再拔出来。
他站在队列里，像根锈死的铁桩，手还握着那根刚发下来的工具。那家伙刚才吼完名字就走开了，没人多看他一眼。前头的人已经开始往矿洞口挪，脚步拖沓，影子被头顶的探照灯拉得又细又长，活像一排被串起来的肉干。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得先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算不算“铁”。
刚才那一瞬间，手指碰到镐柄的时候，脑子里好像有根线被轻轻扯了一下。不是系统界面回来了，但确实有东西在动——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雪花闪了一下，冒出半句听不清的广告词。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矿镐，灰不溜秋的合金头，柄是某种再生塑料，便宜货。可刚才那一下……真的只是错觉？
“愣着干嘛？等请柬？”旁边一个瘦得脱形的家伙撞了他一下，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林默没理他，顺势往前走了一步。
队伍开始下坡，矿洞入口像个被撕开的嘴，黑乎乎的往地底下钻。越往里走，空气越闷，混着一股子铁锈味和臭鸡蛋似的硫磺气。脚底下的矿渣踩上去咯吱响，像是踩在碎骨头堆上。
三百米左右，通道变窄，头顶的灯稀了，每隔十米才有一盏，照得岩壁忽明忽暗。林默走在中段，故意落后半步，手里的矿镐拖在地上，时不时蹭一下岩壁。
没反应。
他又试了两下，还是没动静。
行吧，可能真是幻觉。
直到他路过一道暗红色的纹路，镐尖无意中刮过去，手心一热——
【血纹矿，稀有度b级，可提炼高导能源】
十几个字，像被人用凿子刻进脑子里，一闪而过。
林默脚步顿了一下，差点撞上前头的人。
来了。
不是幻觉。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小半步，背靠岩壁，喘了口气。心跳没乱，但手指有点发紧。这破项圈还在往脑子里放电，嗡嗡的，像有群苍蝇在颅内开演唱会。可就在这种环境下，系统居然能被矿石激活？
而且只对特定的矿石有反应？
他眯了眯眼，脑子里开始过刚才那句话。**血纹矿，b级稀有，高导能源**。这玩意儿要是拿出去卖，至少值五百比索一公斤。而他们现在挖的那些铁渣子，一吨才八十。
监工让他们挖的是铁矿石。
可这洞里，藏着更值钱的东西。
他抬手抹了把脸，顺势把手掌贴在岩壁上，停了三秒。
没反应。
再换一块，有红纹的地方。
刚贴上去，脑子里又是一震——
【伴生矿脉，钴铁混合，纯度不足，价值低】
这次信息更短，但方向对了。
他收回手，低头看了看掌心。岩粉沾了一层，灰里带红。刚才那两下扫描，像是系统在自动抓取接触目标的基础数据，但没法主动调用，也没法存档。信息来得快，去得更快，抓不住。
但至少……能用了。
不是全功能，是“被动触发式鉴定”。就像个老式收音机，得靠天线碰运气才能收到台。
他慢慢把矿镐抄回来，握紧了。接下来的活儿，得换个干法。
队伍继续往深处走，通道开始分叉，没标识，没地图，监工只扔下一句“别乱跑，塌了没人救你”，就蹲在入口抽烟去了。新来的奴隶没人敢问，一个个闷头往有光的地方走。
林默没急着跟。
他站在岔口，用镐尖轻轻敲了敲左边的岩壁。声音闷，像是后面有空腔。右边的岩层硬一些，敲起来发脆。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手掌又贴地两秒。
【赤脉矿，铁晶为主，伴生微量锰，市价：90比索\/吨】
比外面那堆废渣贵十块。
他站起身，往右边走。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几乎没怎么出力。镐头砸下去，专挑带红纹的地方，一碰上就停顿半秒，让系统扫描。其他时候，就慢吞吞地刨点表层矿石堆旁边。动作不大，但效率低得明显。
监工路过时瞪了他一眼：“磨蹭什么呢？当这是养老院？”
林默头也不抬：“这层硬，得一点点来。”
“硬？”那人冷笑，“再硬能有你骨头硬？今天指标没完成，直接扔进熔炉炼油。”
说完就走了。
林默没吭声，等他走远，才把刚挖出来的一块暗红矿石攥进手里，多捏了两秒。
【血纹矿碎片，纯度41%，可提纯】
他松开手，把石头扔进运输车，但记住了这地方。
接下来他开始试别的——用镐背蹭石英岩，用手肘撞含硫岩层，甚至故意摔了一跤，手掌撑地时多停了一瞬。每试一次，就等系统反应。大部分时候没动静，但只要碰到带红纹的矿脉，几乎必出提示。
虽然信息零碎，没法主动查，但至少能分清哪块石头值钱。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该怎么“喂”系统了。——**接触高价值矿物，触发被动扫描**。这玩意儿现在像个半残的探测器，得靠他手动引导。
但他不怕麻烦。
麻烦总比等死强。
中午放饭，每人发一块压缩干粮，黑乎乎的，咬一口满嘴沙。林默蹲在角落，没急着吃。他盯着手里的矿镐，突然想到什么，抬手把镐头翻过来，用镐柄末端的金属卡扣轻轻刮了下掌心。没反应。他又试了试项圈——刚碰到，太阳穴就是一刺，疼得眼前发黑。
行，这玩意儿还是锁死的。
但工具能用。
他低头看了看镐头，心里有了数。
下午的活儿，他开始调整策略。不再盲目找红纹，而是先用镐尖敲岩壁听声，判断岩层结构。声音空的，可能是空洞或富矿区；声音实的，大概率是废石。再结合系统反馈，专挑高价值区域轻挖浅采，挖完就用碎石盖上，制造“已开采”假象。
监工来查了两次，看运输车里的矿石量勉强达标，没多说什么。
天快黑时，林默在一处岔道口发现了一条完整的血纹矿脉，嵌在岩层里，像条暗红的蛇。他没动，只用镐尖在旁边划了道浅痕，记下位置。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洞壁上的红纹在昏暗的灯下泛着油光，像是干透的血。
他忽然想起高塔上那几具挂着的尸体。那时候他握紧矿镐，是想砸人。
现在他握紧矿镐，是想挖东西。愤怒没散，但被压住了。压在一层一层的矿岩下面，像地底的火，烧得慢，但没灭。
回到地面营地，所有人被赶进铁皮屋，门一锁，灯都没开。林默靠着墙坐下，没吃晚饭。他闭上眼，脑子里过着今天扫到的几条信息。
血纹矿、赤脉矿、钴铁混合……
虽然零碎，但拼起来，这片矿脉的分布图已经有点影子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地方，不是单纯的苦役场。是**矿藏**。而且是**被刻意低估的矿藏**。
联邦发的指标是铁矿，可底下埋的是高导能源矿。监工不管开采质量，只看吨位。他们不在乎挖什么，只在乎挖多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在藏东西**。要么是监工自己在偷，要么是上头在压价收矿。不管是哪种，都有缝可钻。
他慢慢睁开眼，抬手摸了摸矿镐的刃口。已经有点卷了。他拿袖子擦了擦，又摸了摸镐柄末端的金属卡扣。
这玩意儿，能当工具，也能当钥匙。
只要能找到对的锁。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换岗的监工。林默没动，但耳朵竖着，记下节奏。
和运输船上那批人不一样，这批人换岗慢，间隔长，大概十五分钟一趟。
他低头，把矿镐横放在腿上，手指一寸一寸摸过镐身。
突然，指尖在柄缝里碰到个凸起。
他愣了下，抠出来一看——
一小块暗红色的矿石碎片，卡在木柄裂口里，像是之前挖矿时崩进去的。
他盯着那块石头，看了两秒。然后，慢慢把它攥进手心。
三秒。脑子里，信号一闪——
【血纹矿碎片，纯度43%，可提纯，建议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