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的气息还在鼻间萦绕,何初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元素之刃的刀镡。
罪火鸦的尾羽扫过他耳垂时,他才惊觉自己竟在盯着刀柄发呆——那里还留着方才黑焰灼烧的余温,像极了千城最后攥着他手腕时的温度。
刀身突然轻颤,震得他掌心发麻。
“九罪封印,只为镇压‘情’字……你竟真能唤醒它。”
清冷女声自刃中渗出,像寒潭碎冰撞在石上。
何初帆瞳孔微缩,低头时正见刀身浮起淡淡虚影——那是个穿月白广袖的女子,发间簪着半支残桃,眉眼冷得像淬过霜的剑。
“凌罗?”他脱口而出。
虚影抬眼,目光如刀:“千年来,我见过多对双神职者。他们或相携踏云,或共斩妖魔,最后无一例外死在天罚雷火里。知道为什么?”她指尖划过刃脊的罪纹,“因为‘情’能撼动信仰之基,诸神惧之如魔。”
何初帆的指节抵在刀身上,触感透过金属传来:“所以你们把‘爱’定为罪?”
凌罗的虚影顿了顿。
她发间残桃突然飘落一片瓣,在虚空中碎成星屑:“……是。九罪之名,实为九种被禁止的情感——焚界之火,是‘悲恸之怒’。”
话音未落,天地突然震颤。
何初帆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罪火鸦“唰”地振翅而起,黑焰在它周身凝成尖刺。
他抬眼望去,东边天空裂开蛛网状的痕,几缕幽蓝流光从中渗出,正是时间神殿特有的“终焉令符”——那些老东西,竟要启动倒计时抹除这片空间。
“找死。”他低笑一声,左手重重按在刀柄上。
心口那团白光突然翻涌,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撞动。
元素之刃嗡鸣,九道罪纹次第亮起,最醒目的“焚界之火”纹路里,竟浮现出一行小字——是千城在地牢里用炭笔写的“想看桃花”,笔画歪歪扭扭,带着她咳血时的颤抖。
“这……不可能!”凌罗的虚影彻底凝实,月白广袖被刀身灵气掀起,“器灵纹路怎会显化他人执念?”
何初帆望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地牢里千城咳着血在墙上画桃,想起她死时掌心还攥着半片干枯的桃花瓣。
“因为它不是你的刀。”他轻声说,指腹抚过纹路,“是她的笔。”
最后一个字落地,他猛然拔刀。
赤金刀光撕裂苍穹。
焚界罪火裹着元素神力,在刀刃上凝成实质的火焰长枪。
何初帆瞳孔里翻涌的黑焰与刀光交缠,整个人像支被点燃的箭,朝着那几缕幽蓝流光直射而去。
“给我——碎!”
刀罡过处,时间像被扯乱的线团。
何初帆看见方才还在凝聚的令符在半空中扭曲、崩解,看见远处残留的浮空殿碎片突然静止,又在下一秒炸成齑粉。
他甚至看见自己方才踩过的焦土上,一粒未烧尽的草籽正缓缓裂开——在这被刀罡斩断的时空中,所有事物都在以逆序回涌。
终焉倒计时的核心在刀光里化作飞灰。
何初帆单膝跪地,元素之刃插在脚边,刀刃深深没入焦土。
罪火鸦扑棱着飞回他肩头,用喙轻轻啄他发顶,黑焰的温度透过发丝渗进头皮,像千城从前安慰他时的手。
“主人……”凌罗的声音轻了许多,月白广袖垂落,遮住她泛红的眼尾,“或许,九罪并非毁灭之源,而是被遗忘的‘真’。”
何初帆抬头。
那道半透明的元罗门不知何时完全展开,门后桃树的影子更清晰了,风过时能听见花瓣飘落的细碎声响。
他伸手触碰刀锋,那行“想看桃花”的字迹还在,上面正落着一片真正的桃花瓣——粉白的,带着晨露的湿润。
心口的白光突然暴涨,那道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震得他耳膜发疼:“元罗界域……已为你重开。”
他站起身,拍掉膝头的焦土。
罪火鸦扑腾着飞进刀鞘,凌罗的虚影隐入刃中,只留一句低不可闻的“小心”。
何初帆望着门内摇曳的桃枝,手指轻轻抚过刀锋上的字迹,笑了:“千城,你看,刀上有你的名字。”
话音刚落,门内的桃树突然剧烈摇晃。
无数花瓣被风卷着涌出,在他脚边铺成粉白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光门。
焦土上,方才被刀罡震碎的草籽突然破土。
一粒、两粒、千粒、万粒——嫩绿的芽尖顶开焦黑的土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最后在何初帆踏入门内的瞬间,绽放出满树粉白的桃花。
宇宙深处,三座神殿同时震颤。
海拉攥着的令符“咔”地裂开,幽蓝光芒在她掌心熄灭。
她望着星图上突然亮起的红点,喉间溢出轻笑:“……风暴,来了。”
光门在何初帆身后闭合前,他听见门内传来流水声。
不是想象中的清浅溪涧,而是奔涌的、带着腥气的——像是深渊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