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星星灯,一共三十八盏,全是你生母当年亲手做的,是她怕你日后怕黑,提前为你备下的,”沈望简直像是被气笑,他指着地上的碎灯,语气冷得像冰,“唯有这盏,是哪里来的劣质东西,也配与她的东西摆在一处?”
沈望丝毫不客气的把手上的这个星星灯给捏碎,像碰到了什么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
南鸢仔细看了一下,沈望手里单单拿出来那一个确实不是她做的,但其他的是她做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南鸢自己都有点认不出来是不是出自自己的手。
而沈望他居然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那个时候自己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就想多做一点,可是,留给她的时间太少,只能做够三十八盏,托付着沈望要留给他们的孩子。
沈望确实完成了当年他们之间的承诺。
他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了他们的孩子。
南鸢还以为他会把它们给扔了。
而沈南昭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剩下的那些星星灯,随后又冷静下来:“父皇,你的偏袒真的是从来都不屑于伪装。”
沈望不屑道:“你还不值得朕费心思编个谎言给你,蠢货。”
沈南昭没有说话。
南鸢知道,沈南昭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沈南昭总觉得当年是他的生母抛弃了他。
可是这几天的一桩又一桩的事情,太上皇的令牌,三十八盏星星灯,这些事情如果都是真的,是不是证明他的母亲在乎过他?
他并非是没娘疼的孩子?
想想一直以来这宫里面的人小心翼翼的提起他的生母,有一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在他背后偷偷的说他是一个没有娘的孩子。
太子又如何?爹不疼娘不爱的。
想到这里,沈南昭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恨都很可笑。
他不敢相信苏依湄会骗他。
拿他生母的事情来骗他,这又是为何?
明明依姨知道这些灯对自己的意义非凡。
他分明记得,依姨说过这些灯都是她熬着眼睛一盏一盏自己做的,要为他驱逐黑暗,别人做的她不放心,一定要自己亲手做。
那个时候他哪有那么多爱,看着依姨熬红的眼睛,满眼心疼和愧疚,以及心里汹涌波涛的亲情,恨不得将东宫送给她。
这些灯对他而言陪伴了他无数个孤独的日夜,熬过了父亲并不在意的雷雨交加。
可是……
现在告诉他,这些是他的生母所制作,特地的留给他的,因为他怕黑。
依姨如果真的是骗他。
那……他还能信谁?
他指尖无意识的攥紧了衣角,却也不想在父皇面前暴露任何软弱的一面,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信任的人:“阿春,你觉得呢?”
那目光里带着几分茫然的求证,南鸢都看得出来,她当然知道真相,可就是没有想到这几十盏星星灯在亲亲儿子眼里竟有着这般的分量,她自然是有所触动的。
她心疼沈南昭。
小小的年纪,小小的脑袋里总是装着那么多那么多的苦恼,最信任的苏依湄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他父皇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沈望也同时看向了她,“你觉得呢?”
和沈南昭不一样。
沈望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都有一股侵略感,好像猎物被猎手盯上的寒颤。
以及莫名产生的兴奋感。
沈望果然就是疯子。
这种时候还那么兴奋。
兴奋什么?
难不成是兴奋她的答案?
如果说她什么都知道,那他一个才刚来几年的宫女又是怎么知道这些陈年往事。
如果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亲亲儿子又会陷入纠结的囚牢当中苦苦挣扎。
沈望把指腹慢慢的在他的脸上轻抚,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说话,你眼前的太子殿下可是很期待你的答案。”
沈南昭当然想知道答案。
亲亲儿子也用一种很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南鸢在背后偷偷的摆手。
内心咆哮:不要问我啊!
沈望许久没等到答案,还悄悄的捏了一把她掌心的肉:“嗯?瘦了。”
瘦个锤子,说得那么暧昧。
“我一个小小宫女……要不然这些问题还是交给我们依妃娘娘吧……”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南鸢能够感觉到沈望那股兴奋感没有了,反而是被一种莫名的不爽所取代,有点想杀人了。
啊呸,这个共感还自己被影响了!
南鸢艰难地笑一笑:“我觉得陛下说的甚有道理,毕竟陛下是尊贵的皇帝,见过的东西读的书比我这个奴婢多的多了。”
这个答案够圆滑了吧。
沈望终于不满脑子想杀人了。
南鸢偷偷的抹了把冷汗。
感觉自己应该是过了这关……了!
“朕总觉得,”沈望的声音低沉,把玩着她的发尾,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似乎总能窥透朕的心思,是你太了解朕,还是……你藏了什么秘密?”
南鸢心头“咯噔”一跳,这一句话简直把南鸢打回原形,她何止是有秘密,她的秘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只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望竟会怀疑到这上头,他那双眼睛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将她所有的伪装都看得一清二楚。
还好是共感。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这一层面上。
不过,也不一定。
沈望都不是正常人。
他是毫无人性的大暴君!
她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勉强维持着镇定,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一些,“陛下多虑了,在宫中生存,察言观色本就是最基础的本事,奴婢不过是比旁人更谨慎些罢了。”
话音未落,手腕处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沈望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忽然蹙眉,语气沉了几分:“你手上何时也伤了?”
南鸢脸色骤变,猛地抽回手,将掌心那道尚未好全的伤口死死攥在袖中。
沈望为什么会说是‘也’,那当然是因为他昨天晚上就是伤了这一处地方,南鸢还过去帮他处理伤口,那条南鸢双手绑上的布条他到现在都没舍得扔,还放在他的床头。
南鸢要是知道一定会骂他变态。
沈望冷冷道:“你在慌什么?”
南鸢现在只感觉到脊背发凉,她都差点忘记这件事情了。
因为沈望只要再仔细看一下,他就会发现,南鸢现在手上的这个伤口和他手上的伤口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