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极长极深的梦。
梦里画面模糊不清，有时是烈火与枪声，有时是冰冷的黑暗，更多时候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快救他！”
“血止不住了！”
“安排最好的医生……”
“撑住啊……”
“滴滴滴……”
哭喊与急促的呼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来自极远的地方，又好似近在耳边。
他想回应，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整个世界逐渐变得空白，只剩下沉重与疲惫，直到某一刻，一股温热从手上传来，把他从虚无里一点点拉了回来。
……
姜尘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让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没死吗……”
而此时，他忽然觉得手臂格外沉重。
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苍白却极美的脸庞。
梁意涵趴在病床边，双手紧紧抱着他的一只手臂，睡得极不安稳。
她的眉头也微微皱着，眼角和鼻尖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眼眶红红的，看得出之前哭过很久。
姜尘愣了好一会儿。
病房安静，只能听见仪器发出的“滴答”声。
他看着梁意涵微微鼓起的腮帮，蜷缩着身子趴在床边，竟然显得格外乖巧可爱。
姜尘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戳了戳她那微微鼓起的腮帮子。
满满的胶原蛋白传来弹性十足却温润滑腻的触感。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动作，梁意涵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瞬间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先是着急忙慌地冲到门口，对着门外喊了几声：“医生！医生！姜尘醒了！”
然后又急匆匆地返回，看着姜尘，“你终于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眼里瞬间涌起泪光，却又忍着没哭出来，只是死死抓住他的手，好像怕一松开他就会再次沉入黑暗。
姜尘喉咙干涩，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睡了多久？”
梁意涵抿了抿唇，强自镇定，却还是带着哭过后的鼻音：“三天。”
说完，她眼眶又红了，“医生都说你能不能醒来要看运气，我以为……”
她没再说下去，手却抓得更紧。
姜尘心口微微一震。
这妮子估计被吓坏了，虽说这件事情并不是自己主观把她带入那种险地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他，梁意涵极有可能压根不会知道这件事，更别说陷入险境了。
换句话来说，是他间接引发的这一系列。
姜尘想抬手去安抚，却发现手臂沉重无力，只能轻轻动了动指尖。
“对不起，一切都结束了。”他低声说道。
梁意涵怔了怔，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哼了一声，把视线移开：“你还知道对不起啊？你要是再不睁眼，我就真的不原谅你了。”
语气里带着倔强，却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姜尘静静望着她，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话都显得多余。
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一名护士探头进来，见姜尘已经醒了，眼睛一亮：“真醒了？我去通知主治医生！”
说完，她急匆匆离开。
梁意涵吸了吸鼻子，赶紧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行了，医生马上就来。”她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先别乱动，别以为自己醒过来就能逞强。”
姜尘看着她，唇角轻轻勾起：“你在命令我？”
梁意涵一愣，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从他手臂上收了回来。
可那一瞬的空落，让姜尘心头微微一紧。
医生推了推眼镜，俯身仔细检查姜尘的伤口。
“子弹从右肩穿过，幸亏角度刁钻，只擦破了锁骨边缘，如果再偏差个一两厘米，就会直接击中心肺大血管……”
他说到这儿，语气明显一顿，抬眼看了姜尘一眼，神色带着几分后怕。
“到时候我们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护士替姜尘拆开纱布，更换新的药棉。姜尘皱了皱眉，却没出声。
医生见状，点了点头：“小伙子，忍得住疼，很不错。”
梁意涵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医生一边做记录，一边继续叮嘱：“伤口愈合需要时间，这几天一定要绝对静养，避免剧烈活动。饮食上要清淡，多补充蛋白质，利于组织修复。
最重要的一点！别乱动肩膀，哪怕只是举手，都可能造成二次撕裂。”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子弹虽说已经取出来，但创口深，短期内还会有感染风险。按时换药、定期复查，这个礼拜最好别还是留院勘察。”
姜尘点点头，开口道：“谢谢您。”
最后，医生合上病历，抬头望了望姜尘，又随口笑道：
“你要感谢的不是我。这几天多亏你女朋友寸步不离守着，不然你可能没这么快能苏醒。”
姜尘微微一愣，“不是的，我们……”，他刚想要开口解释两人的关系，却忽然小臂传来一阵痛感。
并且随着旋转的幅度加剧，很快就达到了让他不得不呲牙咧嘴的峰值。
“啊！”
姜尘侧过头去，疼痛的来源来自于一只纤纤细手，而始作俑者正是梁意涵。
只是，这妮子此刻微红着脸，低着头，似乎手上的动作不是由她发出的指令。
医生见两人反应，反倒笑得更和气：“年轻真好，有人守在身边，再大的伤都能挺过来。你小子命大不说，还有这么个懂事的姑娘陪着，以后可得好好珍惜。”
说罢，他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姜尘的肩膀，留下满脸尴尬的姜尘和耳根通红的梁意涵，然后转身带人离开。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
梁意涵已经收回来手，假装若无其事。
姜尘看了她一眼，无奈轻声道：“你就这么对待一个病号？”
梁意涵瞪了他一眼，佯装凶巴巴的模样：“你刚刚想说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姜尘一愣，随即苦笑：“我没那意思。”
梁意涵轻哼一声，把视线挪开：“哼，最好没有。”
说完，她低下头，指尖在病床边缘轻轻摩挲着，心口却跳得飞快。
空气静了片刻，姜尘看着她耳根一点点泛红，不由得摇了摇头。
“我真是伤员，你就不能让我清静点？”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无奈。
梁意涵扭过头来，眼睛里水光潋滟，却嘴硬道：“清静？那好啊，下次你昏迷三天三夜，我就不守着你了，省得你嫌吵。”
姜尘一时语塞。
梁意涵看着他沉默的样子，鼻尖有些发酸，却还是强撑着笑容：“算了，你好好养伤吧，别说话了。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
说着，她替他拉了拉被角，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推近，动作小心翼翼。
姜尘侧头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心底清楚，她这几天必然承受了巨大的恐惧与担忧，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沉默。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机器“滴答滴答”的声音，节奏平稳。
梁意涵低着头，神情柔和下来，似乎是在掩饰方才的失态。
但她的手，依旧不自觉地放在姜尘床边，仿佛只要能触碰到，他就不会再次消失。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病房大门再次开启。
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梁意涵第一时间喊道：“小舅，你怎么来了？”
苏震微微一笑，先是宠溺地摸了摸梁意涵的头，接着看向姜尘，眼神变得锐利且迫人：“例行公事，有些细节需要跟你这位学弟了解一下。”
四目相对，姜尘心头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