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在尚宫局展现出的非凡能力,如同在深潭中投下巨石,涟漪荡及之处,远不止于后宫琐事。云昭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的调查却已如一张细密的网,悄然撒向宫墙之外。
他动用的并非寻常官吏,而是直属于天子的暗卫。这些影子般的人物,奉命秘密前往苏璃的故乡,走访苏家旧仆、邻里乡绅,甚至查询当地医馆的记录,将苏璃入宫前的生活轨迹翻查得巨细无遗。
数日后,一份密报呈于云昭案头。烛光下,他逐字逐句地审阅,目光越来越锐利。
密报详述:苏士钟去世后,其幼女苏璃因悲伤过度,加之在族中受异母兄长苛待,确实曾大病一场,高烧数日,几近垂危。然而,怪就怪在,自病愈之后,此女性情、言行乃至一些细微的习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旧仆言,小姐病前性情怯懦,寡言少语,于诗词女红上资质平平;病愈后,却似换了个人,眼神变得沉静有主见,偶尔脱口而出的言辞新颖奇特,甚至能帮母亲杨氏处理一些以往束手无策的家族庶务,条理清晰得令人惊讶。更有邻里隐约提及,病愈后的苏璃似乎对许多寻常事物都带着一种疏离的好奇感,仿佛初次见识。
(云昭内心oS:*高烧…意识模糊…醒来后判若两人…这桥段,何其熟悉!这不正是我当年胎喘苏醒时的翻版吗?只不过她是魂穿,借尸还魂!*)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苏璃那双清澈却带着疏离感的眼眸,她在曲江池边的坦然,面对他试探时的沉稳应对,以及那套精妙绝伦的查账方法…所有这些碎片,与暗卫调查到的“性情大变”完美契合。
不再是怀疑,几乎是确信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夹杂着巨大的警惕,在他心中翻涌。四十多年了!他独自守着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在无尽的孤独中几乎以为自己要彻底被这个时代同化。如今,竟然真的出现了另一个来自同一时空的灵魂!
(云昭内心oS:*苏璃…你果然是从那个世界来的。只是,你来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完全隐藏好自己。*)
然而,帝王的多疑天性随即压过了他乡遇故知的冲动。苏璃的出现是巧合还是阴谋?她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生存,还是另有所图?她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她真实身份的,是否只有他一人?
无数个疑问瞬间充斥他的脑海。他不能贸然相认。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更加谨慎。
“继续监视,事无巨细,一律上报。特别是…留意她是否有与宫外异常联络的迹象。”云昭对暗卫首领下达了新的指令,语气冰冷。
“遵命。”
皇帝对苏璃超乎寻常的关注,即便再隐秘,也无法完全瞒过后宫那些嗅觉敏锐的眼睛。
德妃刘氏的宫中,烛火通明。
“娘娘,陛下似乎对那个苏璃…格外上心。尚宫局的事,陛下虽未明言,但内侍省那边传来的风声,陛下对苏璃提出的法子颇为…赞赏。”心腹宫女低声禀报。
德妃捻动着佛珠,眼神深邃:“本宫知道了。此女确有不凡之处,陛下爱才,也是常理。”她语气平静,心中却在快速权衡。苏璃的出现,或许能打破目前与淑妃僵持的局面?或许…可以试着观察,甚至加以利用?
与此同时,淑妃王氏的宫殿里,气氛则要阴沉得多。
“贱人!狐媚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勾得陛下如此注意!”淑妃气得摔碎了一个茶杯,“尚宫局那帮没用的东西,倒让她出了风头!”
“娘娘息怒。”心腹太监王公公阴恻恻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如今风头越盛,摔得才会越惨。咱们只需…”他压低声音,献上毒计,“找个机会,让她犯个大错,或者…让她得罪她得罪不起的人。比如…两位小主子?”
淑妃眼中寒光一闪:“不错!陛下最在意的,除了江山,就是蒲静留下的那两个小孽种!想办法,让苏璃和他们扯上关系,再弄出点‘意外’…”
一股针对苏璃的暗流,开始在后宫深处悄然涌动。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织就。
而处于风暴眼中的苏璃,在揽月阁中,也隐隐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她收到了林尚宫隐晦的提醒,也察觉到了某些宫人态度微妙的变化。
(苏璃内心oS:*云昭肯定查过我的底细了…我‘性情大变’的事瞒不过他。他几乎可以确认我的来历了。但他为什么不行动?是在试探,还是在防备?还有这后宫…真正的麻烦恐怕要来了。*)
她握紧了袖中的玉佩,那玉佩依旧安静,但她心中的危机感却越来越强。她知道,平静的日子彻底结束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她不仅要面对一个已知她秘密却心思难测的皇帝,还要应对来自后宫各方势力的明枪暗箭。
旧日的影子与现实的危机交织,将她推向了命运的关键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