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一僵。
他几乎是立刻抬头，急切地开口，语气带着紧张，“帮主，此事全是随风擅作主张，将他卷入。”
“他非有意冒犯帮主威严。”
“一切责罚，随风愿一力承担！”
柳随风想着不能让李沉舟对萧秋水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否则权力帮和萧家之事难以善了。
更何况要让他们接受萧秋水成为一家人。
不过看上一世，李沉舟对萧秋水当是格外欣赏的。
否则后面也不会越过他，把帮主令交给萧秋水。
只是现在萧秋水尚无自保之力。
唯望他不要太过苛责。
虽然他还是会站在萧秋水那一边的。
李沉舟看着他难得失态的模样。
还是为了一个“外人”，眼中的好奇之色浓郁了几分。
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不必紧张。”
他微微后靠，目光仿佛穿透殿门，望向了未知的远方。
“我若存心追究，他此刻便不可能安然站在我权力帮的地界上。”
“我只是有些好奇……”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柳随风身上，“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我们素来算无遗策、心冷如铁的柳五，如此夸赞。”
“甚至甘愿这般维护，将一切责任揽于自身？”
李沉舟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柳随风依旧跪地的膝盖，继续道：“更何况，我还听闻，此子容貌与我有几分相似？”
“这就更有趣了。”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却无端带出一股寒意，“你放心，我断不会因这些捕风捉影之词，去刻意刁难一个‘有趣’的年轻人。”
“有趣”二字，他咬得微微重了些，带着三分深意。
就在李沉舟话音刚落的瞬间，殿外，一阵由远及近的对话声。
清晰地打破了内堂凝滞的气氛，也瞬间攫住了柳随风全部的心神。
一个清朗，熟悉，此刻却充满了警惕焦急的声音穿透门扉。
“真是柳副帮主让你带我过来的？”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柳随风他现在人在何处？！”
是萧秋水！
紧接着，是那名引路下属冰冷而公式化的回答，不带丝毫感情。
“这位公子，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进去，便可见到。”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柳随风心头一沉。
既然他选择带萧秋水过来，便已经预料到了有此一事。
只是现在的帮主是否会选择他给他铺好的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柳随风微微攥紧了袖中的手。
殿门外的萧秋水，此刻心中也在飞速思索。
柳随风本来是让他等他回来，再议下一桩事情。
可他离开不久，就有人来请他过来。
明显对不上。
萧秋水便明白这不是柳随风的意思。
这一路被人引领，在权力帮总坛内穿行，明显是有意绕开寻常路径与眼线。
能有此权力，在这如此行事，且目的明确要见他的，除了那位神秘莫测，君临天下的权力帮帮主李沉舟，还能有谁？
看来柳随风也是暂时被扣下了。
既然李沉舟要见他。
那他就去会一会这位江湖上神乎其神的权力帮帮主李沉舟。
还有柳随风那家伙！
他为了他和英雄令的事，背地里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做了多少违背帮规，欺上瞒下之事。
若是因他之故，让他受到严惩，他也怕是难以安心。
他绝不能坐视柳随风独自面对这一切。
因此，当之前柳随风终于对他部分坦诚，言明可能需要独自面对帮主的质询，甚至可能面临重罚时。
萧秋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目光灼灼，不容拒绝。
“无论如何，我与你同进同退！”
至于姐姐萧雪鱼和其他同伴的安危，柳随风显然也早有安排。
已派人传信，告知他们已安全脱离权力帮，正在前往锦中的路上，以免他们担忧折返。
此刻，站在那扇象征着权力与威严，沉重无比的殿门外。
萧秋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万千波澜。
反正他的背后不是他一个人，他也不必一人担起那逆天改命之责。
他不再犹豫，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殿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内堂的光线随着殿门的开启流淌出去。
又在萧秋水踏入的瞬间，被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身影切割。
他逆光而立，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有些模糊。
但那份独有的，混合着少年锐气和不屈正直的气质，瞬间打破了内堂原有的微妙平衡，吸引了所有目光。
隔着一层昏黄的帷幔。
双方都未能在第一时间看清对方。
萧秋水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扫过整个殿堂，无视了这层阻碍。
然后，牢牢地定格在了那个跪在冰冷地面，背脊挺直却莫名显得孤寂的身影上。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哪怕他此刻姿态卑微，萧秋水也无比确定——
那就是柳随风。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萧秋水再顾不得许多，几步上前，掀开了那层碍事的帷幔。
径直走到了柳随风身边。
他甚至没有立刻去看堂上那两位光是存在就散发着无形压力的人物。
而是直接半蹲下去，视线与柳随风齐平，一只手急切地按上他的肩膀，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焦灼。
“你没事吧？”
他上下打量着柳随风，眉头紧锁，“跪了很久了？”
柳随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闯进来。
面上轻轻摇头，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萧秋水按在他肩头的手背，低声道，“无妨。”
“你先起来。”
萧秋水说着，手上就要用力将他搀起。
柳随风反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腕，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再次低语，“没事的，别冲动。”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互动，这焦灼的关怀与无声的安抚，全然落在了堂上的李沉舟与赵师容眼中。
赵师容微微侧首，以袖掩唇，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异色。
她怎么好似从柳随风身上看到了他不该有的情绪。
李沉舟端坐于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这小子，胆子倒真是不小，闯进来眼里便只有柳随风，竟似全然未将他这权力帮帮主放在眼里？
李沉舟和赵师容对视一眼。
有一种他们不该待在这里的错觉。
“随风”
李沉舟唤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这话虽是对柳随风说，但他的目光，却已转向了半蹲在柳随风身旁的萧秋水。
柳随风闻声，这才就着李沉舟给的台阶。
轻轻挣开萧秋水的手，依言站起身，只是姿态依旧恭敬。
而萧秋水也顺势站起，却仍下意识地虚扶着柳随风的手臂，怕他跪久了不稳。
李沉舟的目光落在萧秋水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你，就是萧秋水？”
萧秋水是侧身对着李沉舟，李沉舟只能看到他清俊的侧脸轮廓。
虽觉不凡，但并未立刻感受到传闻中所说的那种“相似”之感。
直到萧秋水因李沉舟的问话，下意识地转过头，正面迎上那道威严的目光——
四目相对！
李沉舟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愕。
随即略微勾起了唇角。
他早知道传闻，也并未太放在心上，世间相似之人并非没有。
但当这张年轻，充满生气，眉宇间都是傲然的脸，如此清晰地映入眼帘时，那种冲击力远超他的想象。
若非他对自己和萧秋水的身世来历都确信无疑。
几乎要怀疑眼前这青年是否是自己流落在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李沉舟晃了下神。
赵师容也是瞳孔微微一怔。
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李沉舟。
内心有些复杂。
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那么现在的李沉舟也还是潇洒恣意的江湖侠客，而非困于这权力帮之笼的囚徒。
他亲手所建的帮派，却成了他的枷锁。
只是一切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只能顺着当今局势走下去。
萧秋水也同样愕然当场，瞳孔微微放大。
柳随风这家伙当初说的是“七分像”？
这何止七分？！
除了李沉舟那一头刺目的白发，额间那道诡异的血线，以及那双眼睛里沉淀的深不见底的沧桑与威压，略显苍白憔悴的脸色……
看着李沉舟，他感觉就像照镜子一样。
很诡异啊！
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柳随风天天对着他这张脸，就等于是天天对着他上司的脸？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毫无障碍，甚至……
想到某些画面的萧秋水耳根微热。
难不成这家伙就喜欢以下犯上？
萧秋水瞥了他一眼。
柳随风没看明白他眼中的情绪，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柳随风：全剧大忙人，骗了这头骗那头。
少背点锅就行了。
萧秋水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又是他看漏了原着？他其实是萧家捡回去的？实际上也有什么了不得的皇室血脉或者神秘身世？
毕竟这种武侠小说不都爱给男主角安排这种套路吗？
但他很快甩了甩头，将这离谱的想法抛开。
罢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而已，没必要想太多。
短暂的震惊过后，萧秋水迅速收敛心神，记起了礼数。
他松开虚扶着柳随风的手，后退半步，对着堂上二人抱拳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在下萧秋水，见过李帮主，帮主夫人。”
李沉舟也已然恢复了常态，只是目光停留在萧秋水脸上，仿佛在透过他看些什么。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缓缓道，“随风，你这位朋友，确实……很有意思。”
李沉舟那声别有意味的话在空旷的内堂中缓缓回荡。
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萧秋水脸上。
下一刻，李沉舟突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之色在他眼底飞速掠过。
虽然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柳随风和赵师容的眼睛。
他不再看萧秋水，转而将视线投向柳随风，语气带着一种仿佛卸下某些重担的疲惫。
“随风，”他声音略显低沉，却字字清晰，“我知你素来有自己的主张和考量，并非莽撞之人。罢了……”
“接下来之事，便按你的想法，放手去做吧。”
他微微停顿，给出了最终的底线，“我只要一个结果——”
“真正的英雄令，必须重新现世，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此言一出，等于是将极大的自主权交还给了柳随风。
也暂时默许了他与萧秋水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罢，李沉舟似乎不愿再多言，他单手撑着桌案，试图起身。
旁边的赵师容立刻上前一步，神色关切，伸出手想要搀扶。
“小容。”
李沉舟却轻轻抬手，阻了她的动作。
他凭借自己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只是那起身的动作，较之平日，明显迟缓沉重了几分。
赵师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无奈。
不再坚持搀扶，而是默默取过一旁早已备好的雪白狐裘，细致地为他披在肩上，系好领口的丝带。
李沉舟任由她动作，目光再次扫过垂首恭立的柳随风。
以及站在他身旁、神情依旧带着几分警惕和困惑的萧秋水。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与赵师容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便转身，步履略显沉滞地，在内堂侧面走去。
赵师容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里。
偌大的内堂，转眼间就只剩下柳随风和萧秋水两人，以及那依旧弥漫着的，若有似无的檀香和药味。
萧秋水看着那空荡荡的主位和消失的背影，眨了眨眼，脸上还有未散尽的错愕。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柳随风，压低声音。
“这……这就完事儿了？”
他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
没想到李沉舟只是露了个面，说了几句云山雾罩的话，看了他几眼，就走了？
“费心思让人把我带到这儿来，就为了见一面？”
柳随风没有立刻回答，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帮主的毒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他今日这般轻易放过，是力有不逮，还是……另有深意？
“随风？”
萧秋水见他出神，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柳随风这才回过头来看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忧愁的眼眸微微眯起。
聚焦在萧秋水脸上。
“你刚刚……唤我什么？”
萧秋水被他问得一怔，随即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你帮主叫得，我就叫不得？”
“柳、副、帮、主？”
柳随风抬手摸了摸挺直的鼻梁，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这倒不是。”
“只是有些不习惯。”
习惯了萧秋水连名带姓地叫他，或者带着怒气喊他柳随风。
这般省去姓氏，略显亲昵的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确实有些异样，又有些受用。
柳随风：又爽到了。
他将那丝异样压下，言归正传，“帮主既然说了让我按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便足够了。”
“至少短期内，帮主不会干涉我们要做的事情。”
柳随风看向萧秋水，语气认真了几分，“明明，你若是担心，或是顾忌其他，不必勉强与我同去。”
萧秋水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
“没有我，你觉得你能那么容易取得我爹娘的信任吗？”
“更何况——”
“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亲自回去告诉爹娘。”
“哦？”
柳随风挑眉，被他勾起了兴趣，“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萧秋水却卖起了关子，学着柳随风平日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扬起下巴。
“你那么聪明，算无遗策，自己猜去啊！”
萧秋水内心：自然是回去告诉爹娘，他们儿子我给萧家带回去了一个……
嗯，俊俏又厉害的‘媳妇’啊！
虽然这个‘媳妇’脾气不太好，心眼多了点，还是个男的……
但架不住他好看又厉害啊！
孙慧珊：大可不必啊！
秋水这是召了个什么神魔回来，他们萧家怕是镇不住。
柳随风看着他这副难得的小得意模样，虽然猜不透他具体所想，但也能感觉到绝不是什么正经事，不由得失笑摇头。
“走吧”
萧秋水不再纠结李沉舟的意图，拉了拉柳随风的衣袖。
环顾了一下这虽然大气却透着森严冷寂的大殿。
小声道，“这权力帮总坛，看着是气派，但我待着还是感觉有点阴森森的，浑身不自在。”
柳随风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嫌弃，唇边的笑意加深。
应道，“好，我们走。”
两人并肩，朝着来时的大门走去，将那片象征着权力与纷争的沉重殿堂，暂时抛在了身后。
（后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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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估错误了，还有好几科作业没写了，今天先这样了
明天看看能不能多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