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秋水的声音!
柳随风闻声,眉头骤然紧锁。
几乎是本能地闻声转头。
视线越过混乱的人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不断靠近的身影。
那一刻,他看清了萧秋水眼中不是对背叛的怨恨,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
时间在柳随风的感知里被无限拉长凝滞。
就在他视线投去的刹那,那道淡黄色的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掠而至。
瞬间擦过他的身侧,挡在了屈寒山的毒掌与他背心之间的狭小空隙。
“噗!”
沉闷的掌击声响起。
屈寒山那凝聚了阴寒内力的全力一掌,因萧秋水的突然闯入,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正拍在他的心口!
“不!”
柳随风心中无声嘶吼。
他想阻止,想呵斥这个傻子让开,但太迟了。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屈寒山那蓄满力道,泛着光泽的手掌,带着摧心裂肺的威势,毫无缓冲地印在了萧秋水单薄的胸膛上。
耳畔只余下掌力透入骨骼脏腑的闷响。
沉闷得让人心胆俱裂。
萧秋水身体剧烈地一震,像是风中残破的落叶。
他清俊的脸庞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这一掌之下被瞬间抽空。
萧秋水猛地张口。
一大股殷红浓稠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就在他身后的柳随风水墨色的衣襟上。
晕开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他那双总是清澈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和炽热的眼睛。
此刻因极致的痛苦和内力逆冲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眼神迅速涣散,却依旧固执地挡在柳随风面前。
他体内气息如冰层碎裂,乱流疯狂冲撞,撕裂着经脉,摧毁着生机。
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软弱无力地向后倒去。
“萧秋水!”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一声呼唤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恐慌。
在那口鲜血映入眼帘的瞬间,柳随风瞳孔骤然紧缩。
他感觉周遭的一切喧嚣,厮杀仿佛都被瞬间抽离。
时间凝固,万籁俱寂,只剩下那道染血倒下的身影充斥着他全部的视野。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漏跳一拍的声音。
“咔嚓!”
柳随风右臂猛地一震,浑厚内力瞬间爆发。
竟硬生生将翁月影那柄刺到半途的长剑震得寸寸碎裂!
然后迅速回手,一把揽住萧秋水那不受控制软倒的身体,将他紧紧箍入怀中。
萧秋水用尽最后剩余的力气,也只是轻轻扒拉着柳随风的衣襟。
柳随风垂首看他。
眼眸早已被那点血色染红。
指尖触及那温热血迹的瞬间。
柳随风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失去了知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指尖传来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那温热血迹的黏腻感。
和怀中人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触感。
让柳随风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怕惊扰了这具正在迅速流逝生命的躯体。
看着萧秋水惨白的脸,不断从嘴角溢出的,刺目的鲜红。
那双总是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此刻紧紧闭着……
许久未曾有过的恐慌,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揽住萧秋水的手臂收得更紧,意将那一点点流逝的生机强行锁住。
“萧秋水,你……这个……傻子……”
柳随风几乎是无声地呢喃,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下一秒。
所有的恐慌和无措都化作了焚天灭地的杀意。
柳随风猛地抬头。
那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冷漠的星眸,此刻只剩下赤红一片的暴戾。
他左手所持的白玉骨扇唰地一声爆开。
扇骨瞬间分离,化作数道凌厉无匹的白色流光。
裹挟着他滔天怒火,直射向欲要退走的屈寒山。
这一击,不再有任何算计,不再有任何保留,只有最纯粹的杀意!
屈寒山骇然失色,仓促闪避。
却依旧被两道流光狠狠钉入皮肉!
脸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剧痛传来,柳随风那霸道的劲气侵入体内。
逼得他护体罡气瞬间失控爆发,血色气罡溢出体表。
满头乌发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寸寸成雪!
邓玉函和左丘见此惊变,目眦欲裂,失声惊呼。
“老大!”
顾君山则是立刻剑指屈寒山,声音带着震撼与确认,高声喝道,“大家看他的头发!”
“血气剑罡,青丝瞬白!”
“当真是剑王!!”
萧易人、萧开雁以及在场所有尚存理智的正派人士,亲眼目睹了屈寒山青丝化白、血气护体的骇人景象,再无怀疑。
萧易人脸色铁青,长剑一挥,“真的是剑王!”
(打脸来得就是如此之快)
“没想到这广凌,也并非什么清静之地,不过是另一处藏污纳垢的所在!”
屈寒山捂着血流的脸颊。
感受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周围瞬间转变的敌意,心知身份已然彻底暴露。
再者英雄令已经到手,没必要做再多的争斗。
“撤!”
他当机立断,脚下猛地一跺,身形拔地而起,朝着林外疾遁而去。
只是离开前怨毒地瞪了柳随风和其怀中的萧秋水一眼。
翁月影以及那些本就暗中倒向剑王的门派见状,也毫不恋战,纷纷虚晃几招,紧随其后,迅速退走。
但这些,柳随风都已无心理会。
他甚至没有多看屈寒山一眼,在确认威胁暂时解除后,他所有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怀中的人身上。
邓玉函和左丘的惊呼,顾君山的指认,萧易人的怒喝。
周围一切的嘈杂仿佛都隔了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这具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身体。
他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萧秋水平放在地,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他迅速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一个触手温润的羊脂玉瓶。
他倒出瓶中之物,那粒散发着奇异清香的黄棕色丹药在他苍白的指尖显得格外醒目。
柳随风毫不犹豫地撬开萧秋水染血的唇齿。
将那枚凝聚着无限生机的丹药渡了进去。
用内力小心引导着滑入喉咙。
“柳随风!你给我们老大吃了什么?!”
邓玉函和左丘心急如焚地冲过来。
声音愤怒,“亏我们老大还拿你当兄弟!”
“他那么信你!”
“你竟然……你竟然把他害成这样!”
柳随风对邓玉函的质问充耳不闻。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萧秋水的脸。
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萧易人和萧开雁也围了过来,只见萧秋水胸前那片被鲜血浸透,颜色深沉的衣料。
看到弟弟这副模样,皆是心如刀绞。
“三弟!”
萧易人声音哽咽,之前的怒火早已被无边的悔恨和恐惧取代。
就在这时,萧秋水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他的视线涣散,没有焦点。
却仿佛凭着本能,缓缓地,吃力地,移到了柳随风的脸上。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破碎的痛苦。
和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扯动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笑容。
却只牵动了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萧秋水气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柳随风的耳中。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柳……随……风……”
“我……不欠你……什么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仿佛在说,我用这条命,还了你所有的欺骗、利用,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纠缠。
从此,两不相欠。
“萧家是无辜的——”
柳随风浑身剧震,他看着萧秋水眼中那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般缓缓熄灭。
看着他彻底失去意识,软倒在自己臂弯里。
恐慌和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比任何蛊毒发作,任何内力反噬都要痛上千百倍。
这不是他的设想。
他一开始就不该把萧秋水牵扯到这个局里面。
是他的错——是他太狂妄了——
以为得知一切,就一定能护好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柳随风猛地收紧手臂,将萧秋水冰冷的身躯更紧地嵌入怀中。
力道大的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头,几乎是贴着萧秋水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带着绝对的偏执和疯狂。
“萧秋水!你听着!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绝对不会死!”
“我不准!”
话音一落。
他空着的右手猛地向地上一甩。
“砰!砰!”
两枚乌黑的弹丸炸开,浓密呛人的白色烟雾瞬间吞噬了两人身影。
“拦住他!”
“三弟!”
在众人惊慌的呼喊和烟雾的遮蔽下。
柳随风紧紧抱着怀中失去知觉的人,向后退去,迅速融入浓雾与林木的阴影之中。
待得烟雾被风吹散。
原地只留下几片染血的碎扇骨,一滩刺目的暗红,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气。
萧开雁急忙朝着萧易人道,“大哥,三弟身受重伤,如今又被那柳随风劫走,生死未卜,我们怎么办?”
邓玉函和左丘表示,异口同声道,“萧大哥,我们一定要把老大救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
萧易人脸色凝重,他环视了一圈周围惊魂未定、议论纷纷的广凌各派人士。
又看了看地上那摊属于自己弟弟的鲜血,强压下心中的刺痛与怒火。
沉声分析道,“对,三弟必须救!”
“但眼下情势已然剧变。”
“权力帮的柳随风和屈寒山都已撕破伪装,英雄令落入他们手中。”
“他们既然敢在广凌如此肆无忌惮,我萧家剑庐此刻恐怕更是危在旦夕,爹娘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我身为代掌门,需立刻带领广凌各派愿意仗义驰援我萧家的同道,火速回援剑庐。”
他看向萧开雁,“开雁你和三弟的这几位朋友,还有我们浣花一部分精锐弟子,立刻去追寻柳随风的下落。”
“务必要把三弟安全带回来!”
说到最后,萧易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沙哑。
萧开雁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担忧和不愿。
“大哥,剑庐那边情况未明,定然凶险万分。”
“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
“三弟那边……”
“秋水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萧雪鱼一身白色装束,带着数十名在广凌别院紧急集结起来的浣花弟子匆匆赶到一公林。
她原本是听闻屈府有变,带人前来接应兄长和弟弟,却一眼看到了场中的狼藉和众人凝重的脸色。
尤其是大哥萧易人和二哥萧开雁那难看到极点的神情。
“大哥!二哥!发生什么事了?秋水呢?”
萧雪鱼急步上前,连声问道。
当萧开雁用沉重的语气,将方才发生的惊天巨变讲述给萧雪鱼。
屈寒山竟是权力帮剑王。
英雄令被夺。
尤其是萧秋水为救柳随风身受致命重伤,最后被揭露真实身份为权力帮副帮主柳随风的“风朗”劫走。
萧雪鱼时,她惊得踉跄后退一步,纤手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心痛。
“屈寒山是剑王?”
“风朗……他竟然是柳随风?!”
任谁都无法快速消化这个消息。
萧雪鱼还记得当时萧秋水和那个“风朗”的相处。
那位让她也觉得颇有风骨的年轻人,竟然是权力帮那位神秘莫测、心狠手辣的副帮主?
而秋水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几乎赔上了性命!
柳随风会伤害萧秋水嘛?
眼下这种境况,都说不准。
“秋水……”
萧雪鱼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哽咽。
萧易人拍了拍她肩膀,强忍悲痛,“雪鱼,你来得正好。情况危急,我必须立刻带人回援剑庐。”
“开雁你……”
不等他说完,邓玉函立刻抢道。
“萧大哥,你放心。”
“找老大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会找到他。”
“我们可以的,唐门也说要援助萧家,我们去唐门,把这个消息告诉唐柔和张大侠,他们肯定会帮我们。”
萧雪鱼抹去眼角的泪光,眼神变得坚定,“大哥我也去找秋水。”
“他伤的那么重,等找到他肯定需要医者。”
萧易人思索后,觉得这样安排再合适不过,重重点头,不再多言。
转身面向那些尚处于震惊中,但明显对权力帮同仇敌忾的广凌武林人士。
朗声道,“诸位武林同道。”
“权力帮狼子野心,欺我太甚!”
“屈寒山身为权力帮的八王之一,却在武林潜伏多年,其心可诛!”
“如今英雄令被夺,我浣花剑庐危在旦夕!”
“萧某在此,恳请诸位仗义相助,随我驰援剑庐,共抗权力帮,保卫武林正道!”
不少热血未冷的武林人士纷纷响应。
“愿随萧代掌门前往!”
“绝不能放过权力帮的妖人!”
(后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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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铺垫完了,
后面上点强度[嘿嘿]
下午有事,晚上赶作业
看有没有时间写下一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