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送来的笔墨纸砚与诗集,她仔细检查了每一本书的扉页、每一张纸的角落,甚至研磨了些许墨锭嗅闻,却并未发现任何明显的毒物或隐藏的讯息。
要么是我想多了,要么是对方手段高超。
她不敢掉以轻心,那些东西被她谨慎地收在箱底,暂时束之高阁。
然而,王氏的态度却似乎真的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转变。
虽然依旧没有好脸色,容嬷嬷的“教导”也未曾放松,但克扣的用度恢复了正常,送来的饭菜不再是残羹冷炙,甚至偶尔还有一盅据说是“安神补气”的炖品。
这种反常的“优待”,让沈清辞愈发警惕,却也苦思不得其解。
她问过柳嬷嬷,连她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只猜测或许是侯爷觉得靖安伯府之路虽断,但嫡女终究还有别的联姻价值,不宜磋磨太过。
沈茂会有这般细心? 沈清辞表示怀疑。
她更倾向于那个墙外神秘男人的影响。但他是如何做到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种笼罩在迷雾中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就在这种疑云密布的氛围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悄然降临。
这日,王氏竟亲自来了小院。
她依旧端着主母的架子,眼神扫过屋内时带着惯有的挑剔,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过两日,永嘉长公主府上要办一场赏梅宴,给府里也递了帖子。”
王氏淡淡开口,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审视,“你病了些时日,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总闷在屋里,没病也要闷出病来。届时你随我同去,月柔也去。”
赏梅宴?永嘉长公主? 沈清辞心中猛地一动!
永嘉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地位尊崇,且性情开朗,喜好风雅,在京中贵妇圈中颇有影响力。
她的宴会,无疑是顶级的名利场和社交中心。
王氏竟然愿意带她出席这样的场合?
这绝非简单的“走动走动”!
联想到之前的笔墨和如今的邀请,沈清辞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定然有某种算计。
是要将她展示给新的“买家”?
还是另有所图?
但无论如何,这对她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走出这四方牢笼,亲眼看看外面世界,接触更多信息,甚至……
或许能再次遇到那个神秘男人,一探究竟的机会!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疑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犹豫:“母亲,女儿……女儿愚笨,又许久未出门,只怕……只怕再次言行无状,丢了侯府的脸面……”
她旧事重提,既是试探王氏的真实态度,也是为自己可能的“失仪”提前铺垫。
王氏果然皱了皱眉,却并未像以往那般厉声呵斥,只是不耐道:“长公主殿下仁慈宽和,不比靖安伯老夫人那般重古板规矩。你只需少说话,跟着我,多看多听便是。容嬷嬷会再教你些宴会上的礼数,你用心学便是。”
果然不一样了。 沈清辞心下冷笑。连“失仪”的底线似乎都放宽了?这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是,女儿一定用心学习,不再让母亲失望。”她低下头,恭顺地应下。
王氏似乎满意了她的态度,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柳嬷嬷立刻上前,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小姐,这可是好事啊!永嘉长公主的宴会,多少人家挤破头都想去的!说不定……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机缘呢!” 她依旧怀着通过婚姻改变命运的期望。
沈清辞没有反驳,只是走到窗边,望向那株老梅。枝头的花苞似乎又绽放了几朵,在微寒的风中轻轻摇曳。
更好的机缘?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她想要的是自由,是真相,是摆脱被操控的命运。
这次赏梅宴,就是她窥探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窗口。
容嬷嬷再次被派来进行“紧急培训”,内容却果然宽松了许多,更多是强调“少言多笑”、“随众而行”,甚至暗示“偶尔流露些许天真稚气也无妨”,只要不过分出格即可。
这种导向,与之前靖安伯老夫人欢心的严苛标准截然不同。
沈清辞一边配合地学着,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
长公主宴会,名流云集。那个男人,身份不凡,是否有可能会出现?
如果出现,她该如何应对?是装作不识,还是设法试探?
王氏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是要将她引荐给特定的人吗?
她让柳嬷嬷想办法打听更多关于永嘉长公主及其社交圈子的信息,尤其是可能出席的年轻权贵子弟的名单。
柳嬷嬷尽力去探听,但能得到的都是些大众皆知的消息,核心的宾客名单岂是她一个内院嬷嬷能轻易得知的。
即便如此,沈清辞也从中努力筛选着可能有用的碎片。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开始。
禁足令暂时解除,她甚至被允许在嬷嬷的陪同下,去府中的库房挑选赴宴的首饰和衣料。
走在熟悉的回廊上,看着那些因为她“复出”而露出各异神情的下人,沈清辞感觉一直紧绷的心神,似乎也稍微松动了一丝。
虽然前路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她不再是完全被动地困死在这方庭院之中了。
希望,如同梅枝上那一点冷艳的花苞,在寒风中悄然孕育。
她回到房中,打开妆奁,看着里面几件式样简单却质地尚可的首饰。
这些都是她生母的遗物,以往被王氏以“太过素净”为由压着不让用。
或许,可以稍作改动…… 一个念头闪过。既不能太过出挑惹王氏疑心,也不能完全泯然众人,错过了观察和被观察的机会。
她需要一件低调却又能彰显些许不同、方便对方辨认的配饰。
目光落在了一枚白玉兰形状的玉簪上,玉质温润,造型清雅。
就是它了。
沈清辞拿起玉簪,指尖拂过冰凉的花瓣,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赏梅宴,她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