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跃出海平面,将万顷金辉洒向重归平静的岛屿,也驱散了最后一丝夜的阴霾与血腥气。救援的船只破浪而来,接走了伤痕累累的胜利者们。当脚踏上坚实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土地时,所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林晚意身体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那心头血的损耗似乎在她引动玉坠最终力量、并融合了母亲最后的本源后,被一种更深层次的生命力所弥补。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她与陆寒州并肩立于船头,看着那座承载了太多痛苦与牺牲的黑色城堡在视野中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茫茫海天之间,两人相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他们没有直接返回喧嚣的都市,而是去了江南,去了那座已然修缮一新、却沉淀了百年悲欢的苏家老宅。
老宅庭院内,草木葳蕤,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昨日,林晚意还在这里与林父决裂,夺回母亲的木盒;又仿佛昨日,她与陆寒州在此许下婚姻的盟誓。如今,物是人非,却又仿佛一切都被洗涤,焕发出新的生机。
他们将在岛屿上收集到的、关于林家与“先生”组织勾结、谋害顾文渊、囚禁苏念卿意识、以及诸多非法勾当的罪证,连同墨先生的部分供词,通过隐秘而可靠的渠道,递交给了有关部门。铁证如山,早已风雨飘摇的林氏集团彻底土崩瓦解,林父及其核心党羽的罪行被公之于众,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正审判。
消息传出,举世哗然。谁也没想到,显赫一时的林家,背后竟隐藏着如此骇人听闻的阴谋与罪恶。
这一日,天朗气清。林晚意身着素衣,与陆寒州一同,再次来到了城郊的墓园。这一次,她不仅站在了母亲苏念卿和父亲顾文渊的衣冠冢前,更在紧邻着父母墓旁,新立了一座简洁而庄重的墓碑——慈母苏念卿、先考顾文渊之女 苏晚意 立。
她不再沿用“林”姓。她本就是苏念卿与顾文渊爱情的结晶,是苏家血脉的延续。今日,她要在父母灵前,在所有关注此事的人面前,堂堂正正地,认祖归宗。
她没有邀请任何媒体,但不知为何,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墓园外围,悄然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人,有好奇的民众,也有心思各异的各方人士。他们看到,那个近日处在风口浪尖的年轻女子,只是静静地站在墓前,没有哭诉,没有控诉,只是将两束洁白的鲜花,分别放在了父母墓前。
然后,她转过身,面向外围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神色平静,目光清亮如水,缓缓扫过众人。
“今日,站在这里,”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我只是一个女儿,来告知我的父母,害他们的元凶,已经伏法。苏家的冤屈,已然昭雪。”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释然与坚定。
“我是苏晚意,苏念卿与顾文渊的女儿。从前是,现在是,未来,永远都是。”
她举起手中那枚已然恢复了些许温润光泽的莲子玉坠,阳光照在玉坠上,流转着内敛而祥和的光华。
“苏家传承不绝,‘守璧人’信念不灭。过往种种,皆成序章。从今往后,我苏晚意,将承父母之志,守该守之物,行该行之路。”
没有激烈的言辞,没有虚张的声势,只有平静的陈述和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份在巨大悲剧与胜利后沉淀下来的从容与力量,比任何呐喊都更具震撼力。她站在阳光下的墓碑前,身后是父母的安息之地,身边是此生挚爱,她终于彻底挣脱了过往所有的枷锁与迷雾,以真实的名字和身份,屹立于天地之间。
身份真相,至此,大白于天下。
人群中,隐约传来低低的唏嘘与赞叹。许多人看着那个素衣独立的年轻女子,仿佛看到了她身后那对才情横溢却命运多舛的爱侣,也看到了某种跨越时空的、不屈的风骨在延续。
陆寒州始终站在她身后半步之遥,如同最坚实的守护,默默支持着她的每一个决定。他的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脊背和阳光下泛着柔光的侧脸上,心中充满了无边的骄傲与怜爱。他的晚意,终于走出了所有的阴影,如同经过烈火淬炼的真金,绽放出独属于她的、无可比拟的光芒。
祭奠完毕,两人携手离去,将所有的喧嚣与议论都留在了身后。对他们而言,外界的纷扰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在身边,重要的是前方的路,他们将继续一起走下去。
回到苏家老宅,庭院深处,荷花池畔。林晚意依偎在陆寒州怀中,看着池中初绽的新荷,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都结束了。”她轻声说,带着一丝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疲惫。
“是这一程结束了。”陆寒州揽着她,纠正道,目光却投向更遥远的天际,“岳母最后的警示,‘归墟’……那恐怕是我们未来必须面对的。”
林晚意点了点头,将母亲最后融入她眉心的那点乳白色光点所携带的、关于“归墟”的模糊信息,以及墨先生交代的碎片,低声告知了他。那是一个比“先生”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黑暗之地,是连“先生”都只是其傀儡的终极威胁。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林晚意忽然从怀中取出那两枚莲子玉坠,在夕阳的余晖下并排放在一起。它们静静躺在她掌心,温润依旧。
然而,就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两枚玉坠内部,那原本已然平复的能量脉络,竟然再次自行缓缓流转起来,并且,在玉坠相贴的边缘,投射出一片极其微小、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稳定的微缩星图。星图的中央,不再是坐标,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的图案。
与此同时,林晚意感到自己眉心那点母亲留下的本源光点,微微发热,与玉坠的星图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她与陆寒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了然。
母亲的牺牲,玉坠的异动,还有那未知的“归墟”……
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他们与真正黑暗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