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国的土地上,烟火冲天,哭声震野。
苏仆延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手中环首刀的血珠还未滴落,眼中满是贪婪的红光。
这片土地远比他想象中富庶,而且没有坞堡的阻隔。
豪族庄园的夯土围墙又矮又小。
密集的人口和堆积如山的粮食、财帛,让他和麾下的乌桓骑卒几乎要抢疯了。
“冲进去!不管男女统统抓起来,粮食、钱财全部装车!
反抗者,杀无赦!”
苏仆延高声呼喝,虽然属下们知道怎么做,但他就是喜欢喊上一嗓子。
乌桓骑卒们嗷嗷叫着冲进一座大庄园。
庄园内的豪族私兵虽奋力抵抗,却根本不是精锐胡骑的对手,箭矢如雨,不过片刻便大都倒在血泊中。
当然也有投降的......
乌桓人翻箱倒柜,将库房里的粟米、布匹、金银珠宝尽数搜刮。
连妇人头上的钗环、孩童身上的银锁都不放过,最后一把火点燃了庄园的主屋。
浓烟滚滚中,只留下满地狼藉。
这便是平原国的现状,除了黄河,无险可守,无坚可依。
具体位置在后世德州市及东部一带,东汉中后期时的黄河横穿平原国,使得此处遍地都是丰沃的田地。
这里的豪族更习惯聚居耕作,而由于处于帝国腹地,庄园虽大,却缺乏有效的防御工事。
面对来去如风的乌桓骑兵,只能任人宰割。
苏仆延麾下的骑卒分作数十股,像饿狼般在平原大地上肆虐。
所过之处,村庄被焚毁,百姓被掳掠,原本富庶安宁的土地,如今成了人间炼狱。
有老妇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被乌桓兵一脚踹开,婴孩摔在地上,哭声戛然而止。
有青壮试图反抗,被环首刀劈成两半,鲜血染红了田埂......
“哈哈哈!这哪里是平原国,明明天空之国!”
苏仆延勒马立于一处高坡,看着麾下骑卒源源不断地押送着掳掠来的人口和财货,笑得愈发嚣张。
针对平原国,他和王政早已定下“围点打援”的策略。
由王政率领两万步兵,包围平原国国都平原城。
驱使掳来的百姓挖掘泥土、砍伐树木,制造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
同时逼着百姓填埋护城河,为攻城做准备。
而他自己,则率领万余乌桓勇士,一边四处劫掠,充实军需,一边派出大量哨探,严密监视青州刺史的动向。
青州兵一旦集结完毕,必然会来驰援。
届时正好以逸待劳,将其一举击溃。
平原城下,更是一片惨状。
王政骑着马,手持马鞭,来回奔走,监督麾下兵马,催促他们驱赶百姓干活。
数千百姓被绳索绑着,像牲口般被赶到护城河边,把泥土石块一点点的填入河中。
有人累得倒在地上,立刻被乌桓兵的长矛刺穿胸膛。
有人试图逃跑,却被早已埋伏在旁的胡骑一箭射穿后背......
护城河渐渐被填平,几架粗糙却高大的云梯已经搭建完毕。
乌桓步兵们摩拳擦掌,只待苏仆延回师,便要对平原城发起总攻。
城楼上,平原国相脸色惨白,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乌桓兵和被驱使的百姓,眼中满是绝望。
城中守军不过数千,且多是临时征召的青壮,根本不是乌桓大军的对手。
他早已派出数波信使,分别前往雒阳和青州求援,却迟迟没有回音。
想必是信使要么在路上被乌桓哨探截杀,要么青州兵还未集结完毕。
至于雒阳,那还在千里之外。
“相国,胡狗又在驱赶百姓填沟了!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护城河就会被填平,到时候他们就能直接架云梯攻城了!”
都尉焦急地说道,声音带着颤抖。
平原国相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方:“只能盼着青州援军早日到来,或是……冀州那边能有援军赶来。
否则,这平原城,怕是守不住了。”
“冀州?!这伙乌桓狗就是从冀州过来的,那甘陵国自身难保......”
“唉!”
......
平原城外乌桓大营内,篝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酒肉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王政身披甲胄,脸色凝重地站在大帐外,望着远方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卒。
为首那人正是乌桓峭王苏仆延,黑马踏起的尘土在夜色中格外扎眼。
“大人!
甘陵国那边出大事了!”
王政快步迎上前,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
“我现在是乌桓峭王,不要再叫我大人,请叫我大王!”
苏仆延不悦道。
随即翻身下马,一把推开凑上来献殷勤的亲兵。
“大王!”
王政心中有些无语,暗想若不是张君要用你们为前驱,老子一剑砍了你的脑袋。
一个内附大汉的胡人单于,最多算个大人,还有脸自称为王。
“何事?”
苏仆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王将军,私底下咱们是兄弟,但在场面上,还是要称职务。”
王政暗想你这哪里来的词汇,还职务?!
不过还是点点头,道:“甘陵国那边出大事了。”
“大事?”
苏仆延一瞪眼,“慌什么?莫非乌延被人杀了。”
王政彻底无语,苏仆延的内心戏可真多,我什么时候慌了,我在好好的和你说话好不好。
“雒阳那边,大将军何进的从子何方,带了一千多汉骑驰援甘陵,两次大败乌延大人!
如今乌延大人的部众,只能龟缩在界桥和甘陵城外的营垒里,连劫掠都不敢了。”
“什么?!”
苏仆延眼睛一瞪,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一个士兵的脸上,“那个废物乌延!
手握八千骑卒,居然打不过一千汉狗?”
他三天前就收到了王政派人传递的消息。
但却被平原国源源不断的财货和人口冲昏了头,只顾着指挥部下劫掠,直到今日才赶回大营。
此刻听闻乌延连番惨败,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早就说他胆小如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么好的局面,居然被他搞砸了!”
王政连忙劝道:“大人,啊不,大王息怒。
那何方麾下的汉骑甲胄齐全,刀兵锋利,而且其中不但有三河骑卒,更多凉州大马。
而何方本人极为狡猾,只在甘陵国境内四处扫荡,专挑小股部队下手。
乌延大人组织骑兵去突击,他们见人多就跑,见人少就打。
还经常设伏偷袭,乌延大人的部众折损了不少,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
最后只能加固营垒,死守界桥和甘陵,只求保住后路不失。”
“废物!纯纯的废物!”
苏仆延忍不住又骂了几句,他在平原国劫掠到那么多的人口和财富,若是运不回乌桓老家,那岂不白瞎。
不过听说甘陵和界桥不失,倒也渐渐冷静下来。
两人踱步到大帐内的舆图前,看着冀州和青州的舆图,苏仆延开口道:“咱们在平原国劫掠的百姓和物资,不许再往甘陵运,全部集中到这里,先顾着眼前。”
“可是大王。”
王政迟疑道,“青州刺史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如今已到了济南国。
不出几日就会赶到平原国,到时候咱们腹背受敌,只恐……”
“怕什么!”
苏仆延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青州兵都是些土鸡瓦狗,当年黄巾贼都打不过,还敢来挡咱们的路?
先集中主力,把青州兵打垮,到时候再回头收拾甘陵国的那一千汉骑,易如反掌!”
王政还是忧心忡忡:“可乌延大人那边,万一他兵败,界桥丢了怎么办?
咱们的后路就断了。”
“断不了!”
苏仆延满不在乎地摆手,“真丢了界桥,咱们就从渤海郡返回幽州!
那里虽河水多、桥少,却也难不住咱们的骑兵。”
“可那何方来势汹汹,万一他不满足于甘陵国,率军来平原国怎么办?”
王政追问,语气愈发急切。
苏仆延不担心,他担心。
毕竟乌桓人是骑马,他带的是步兵,走的是11路。
苏仆延眉头皱了皱,这倒是个隐患。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让蹋顿去!”
“蹋顿大人?”王政一愣。
“没错!”苏仆延点头,“蹋顿勇猛善战,麾下都是精锐勇士,让他带两千骑卒去甘陵国,协助乌延。
乌延油滑,擅长自保;蹋顿悍勇,擅长野战突袭,两人加起来近万骑卒。
就算不能击败何方,也能死死缠住他,保住界桥和后路不失。”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十足的自信:“等咱们收拾了青州兵,带着主力回师。
到时候合兵一处,定要把那个何方和他的汉骑,挫骨扬灰!”
王政闻言,心中的担忧总算消了大半。
蹋顿的勇猛在乌桓各部中是出了名的,麾下骑兵更是丘力居麾下精锐,能征善战。
有他去支援乌延,甘陵国的局面定然能稳住。
“遵大王令!”
王政拱手应道,“我这就派人去传令,让蹋顿大人即刻率军驰援甘陵!”
“去吧!”
苏仆延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平原城的方向,眼中又燃起贪婪的光芒,“庄园都如此富足,平原城里得有多少宝贝。
咱们得加快速度,尽快攻破平原城,把里面的财货和人口全部劫掠一空。
等收拾了青州兵,咱们就满载而归,让那些汉狗知道,得罪咱们乌桓人的下场!”
王政道:“大王不必担心,汉军善守城,不善野战。
只要咱们击败青州刺史的援兵,平原城不攻自破。”
......
平原国郊外的一处乌桓营地,酒肉香气与女人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蹋顿刚接到苏仆延的军令,便把生肉扔在一边,提着染血的小刀,大步走出临时搭建的大帐。
身后跟着几名亲卫,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集合!”
蹋顿的吼声如同惊雷,震得营地内的喧闹声瞬间戛然而止。
乌桓人纷纷从帐篷里钻出来,有的还搂着抢来的汉家女子,有的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兽肉,一个个脸上满是不情愿......
听到要放弃平原国的劫掠,转而去甘陵国打汉骑。
营地内顿时炸开了锅,骂声此起彼伏。
“他娘的!凭什么去打汉狗?
在这里有酒有肉有女人,不好好快活,跑去甘陵找罪受?”
一个满脸横肉的乌桓大汉把手里的骨头狠狠扔在地上,唾沫星子都喷到旁边女子身上。
“就是!
那些汉家女人细皮嫩肉的,抱着睡觉都舒坦。
前几日老三他们还烤了两个,那味道……
啧啧,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
另一个胡人大汉搓着手,眼神里满是贪婪与回味,语气里的残忍令人发指。
“汉骑哪是好惹的?
当年公孙瓒就带几十个骑兵,追得好几百个弟兄跑了几百里,杀得尸横遍野!
那何方既然能两次打败乌延大人,肯定也不好对付!”
有人想起公孙瓒的威慑,脸上露出了惧色,声音也低了几分。
“苏仆延太坏了,硬骨头自己不去,却让我们去。
得去告诉丘力居大王!”
“咱们在这里抢够了,直接回幽州不好吗?”
抱怨声、怒骂声越来越大。
蹋顿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他猛地抬手,小刀直指那个抱怨最凶的大汉:“聒噪!”
那大汉面对蹋顿,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低头却看到脚下女人鄙夷的神情。
这让他心中莫名羞怒起来,一个羔羊般的小娘,还敢这样看老子。
他心中火气升腾,又想起大家都在发牢骚,于是直着脖子道:“蹋顿,不是某说你,脑子还能灵光一点......”
话音未落,蹋顿几个跨步冲到跟前,扬手就是一拳。
大汉被打的一个趔趄,此刻的他不但没有恐惧,反而在酒精和女人的支配下,愈发羞怒,当即扑上去。
“嗯!”
蹋顿眼中闪过一道用光,生吃了大汉一拳,随即小刀闪电般插入对方的胸膛。
下一刻,小刀飞快的下滑,鲜血喷涌。
蹋顿用力一撕,探手将对方的心脏掏了出来。
看着那嘭嘭跳动的桃子,大汉还没有死去,此刻的眼神中只有无尽的恐惧,宛如那些被他宰杀的羔羊。
营地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乌桓骑卒都吓得脸色发白,再也不敢抱怨半句。
“还有谁敢和勇士这样说话!?”
蹋顿提着滴血的小刀,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冰冷刺骨,“保住后路,才能满载而归!
甘陵国的汉骑不除,咱们抢来的财货、女人,都可能半路被劫。
谁敢再违抗勇士,这就是下场!”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威严:“等稳住甘陵后路,击败那些汉骑,平原国、甘陵国的财富、小娘,还有更多郡县的战利品,都等着你们!
现在,立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出发!”
乌桓骑卒们面面相觑,看着地上的大汉,再看看蹋顿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敢再迟疑。
......
在远处的一处树林中,太史慈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树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