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平乐苑军营的木栅栏,校场上已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何方身着玄铁铠,腰佩环首刀,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列队的士卒。
两百余柄长矛整齐的高高竖起,一百多大戟穿插其中......
玄铁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隐隐有肃杀之气。
对于练兵,何方心中早有计划:既要承续东汉军阵的根基,又要融入后世的鸳鸯阵。
让这支加强曲既有传统战力,又有灵活厮杀的本事。
实际上,之前精武堂帮众的训练也是一直按照这个套路来的,现在又拆解融入了百余名何家部曲,老兵带新兵,上手也是很快。
不过熟能生巧,仅仅上手是不行的,务必令行禁止,各种动作刻入脑海中。
到时候即便军队遭受突袭而混乱,基层军官也能凭借日常的训练,知道要做什么。
“先练旗语!”
何方抬手,身旁的司旗手立即举起一面青旗,手臂平伸。
高台下,何玄高声喝令:“青旗平举,全军缓步前进!一什为列,不许错步!”
瞬间,校场上的士卒们迈开步伐,牛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整齐声响。
司旗手再挥旗。
青旗斜向下压,何玄又喊:“青旗斜压,左队转向!盾手在前,矛手跟上!”
左首的两队士卒立即变阵,大盾手快步上前,将盾牌竖在身前,形成一道盾墙。
长矛手紧随其后,矛尖从盾缝中探出,动作流畅。
何冰虽然是假侯,但对于何方的练兵方略,他并不熟悉。
所以以何玄暂代假侯,而何冰还在饥渴的学习中。
......
这些便是东汉军队固有的军阵训练。
以旗语为令,统御全军进退,讲究“令行禁止,阵形不散”。
何方站在高台上,目光锐利地盯着阵形,冲着下面大吼:“大戟士注意!
盾手转向时,你们要护在盾手侧后,防止敌人绕后。
弩兵把箭搭在弦上,随时准备戒备!”
太史慈站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
他在东莱时也见过军阵,不过郡兵松松散散的样子,和这边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这般严整的调度,尤其是司旗手与士卒的配合,几乎没有多少延迟。
旗语军阵训练之后,先是歇息了一会。
随后何方抬手示意,旗手开始交叉挥旗。
“鸳鸯阵,鸳鸯阵!”
军阵中,屯长、队率的大嗓门也开始响了起来。
原本的军阵,迅速的变成一个个的小队。
1个大盾手、1个小盾刀手、2个大戟士、4个长矛手、2个弩兵,十人为一什,组成鸳鸯阵!
太史慈好奇地走上前,看着一队士卒快速站位:大盾手站在最前,高约五尺的大橹竖在身前,遮住大半个身子。
小盾刀手挨着大盾手右侧,手持三尺小盾,腰间挎着环首刀,目光警惕。
两名大戟士分站两侧,丈二长戟斜提,戟尖对着前方;四名长矛手站在中间,长矛比大戟短半尺,却更灵活。
两名弩兵站在最后,弩箭已搭在弦上,斜向下瞄准。
“这阵看着紧凑,厮杀时管用吗?”
太史慈忍不住问,这种新奇的阵法,倒是第一次见到。
何方解释:“鸳鸯阵讲究‘小范围协同’,比如遇到散兵,大盾手挡箭,小盾刀手砍杀靠近的敌人,大戟士勾啄马腿、破甲胄,长矛手补刺空隙,弩兵远程狙击。
十个人配合,就是一个杀戮机器。
若是遇到敌军大阵,咱们再把鸳鸯阵合进方阵里。”
太史慈似懂非懂,尤其杀戮机器,机器是什么东西?
“组阵!”
随着何方的军令下达,旗手挥舞。
第一排大盾手,第二排小盾刀手,大戟士、长矛手居中,弩兵殿后。
十什士卒快速移动,很快组成一个十乘十的方阵。
第一排的大橹连成一片,像一面移动的墙;
第二排的小盾补住大橹的缝隙;
中间的大戟、长矛密密麻麻,透着杀气;
最后排的弩兵,箭尖在日光下闪着冷光。
“若是遇到包围,就变圆阵!”
何方又下令。
随着旗帜挥舞,方阵开始迅速调整,大盾手、小盾刀手在外围围成圆圈,大橹、小盾层层叠叠,中间的长矛手、大戟士对着外围,弩兵则在圈中,随时能向外射击。
太史慈看得眼睛发亮:“这阵既灵活又稳固,只是冲击起来,差上一些。”
何方点点头,鸳鸯阵讲究稳步推进,若要若到尖兵突击,确实差上一些。
他挥了挥手,许褚率领的护卫屯开始露面。
这些人选得都是膀大腰圆,体量高大的勇士,讲究的不再是阵形配合,而是个人勇武和胆魄。
在系统的图鉴中,武力平均都在四十以上,在许褚的带领下,气势骇人。
这一幕看的不远处的凌操哈喇子流一地......
练到正午,士卒个个满头大汗。
何方见时间和训练都差不多,就下令歇息、进食。
吃饭的时候,太史慈不禁感慨万千,不愧是大将军的部曲军。
其他的不说,单说甲胄,都远胜于郡兵和普通边军。
普通士卒的玄铁甲,只有左侧披膊,没有保护颈部的盆领,头上戴的帻冠也就能挡个风。
而这些人的甲胄,左右披膊齐全,颈部有玄铁盆领护住颈部。
头上戴的玄铁胄,能遮住大半个脑袋,只露着脸。
一些精锐,甚至还有面甲......
休息时,许褚捧着一碗水过来,笑着道:“军侯,这甲胄真沉,却也结实。
方才操练时,某被长矛蹭了一下,甲胄只凹了个印!”
何方接过水,道:“这是太仆下考工令监造的精铁甲。
铁匠们加了渗碳工艺,比普通铁器硬三成。
某等是大将军的部曲,才能领到这么好的装备。”
他之前也曾关切过炼铁的工艺。
知道如今虽然有百炼钢的工艺,但极其繁琐复杂,炼制一把百炼宝刀,甚至要两到三年的时间。
而考公令下的铁匠打制的刀兵,采用的是渗碳精铁,批量打造,足够支撑精锐。
实际上,何方他脑海里有些灌钢法的知识,虽然不够细节,但这些东西本身就不复杂,主要还是思路。
只要他把思路提出来,此时的工匠试验几次,摸索出来并不难。
但现在不行,目前只是个曲军侯,手里没地盘没铁匠营,贸然拿出来,只会给别人做嫁衣。
至少得等以后当了郡守,在自己的郡里建铁匠营,把技术攥在手里,才能用得上。
虽然只能领先一段时间,但也足够。
毕竟很多东西,只需要多试验几次,多尝试就可以发明。
只不过,士大夫们的精力多在咬文嚼字的治经和天人感应上。
若是发明能升官,别说四大发明,四百大,四千大,四万大都不在话下。
......
太史慈摸了摸自己新领的玄铁胄,感慨不已:“在东莱时,只有屯长才能穿这样的甲胄,没想到这里普通士卒都能穿。”
午后,练兵继续,这次是鸳鸯阵与军阵的结合演练。
方阵前进时,各什的鸳鸯阵保持协同。
遇到“敌人”突袭,前排的鸳鸯阵立即变阵拦截,后排的则继续推进......
太史慈也忍不住加入,手持长戟站在大戟士的位置,亲自感受阵形的变化,越练越觉得这阵法精妙。
再然后,便是个人武艺的一些操练,如长矛手连刺刺刺。
弩兵练射射射。
刀盾兵,先挡,再刺。
......
各个兵种练习各个招式,不求繁琐,只求无比熟练的一招到两招。
夕阳西下时,练兵才结束。
士卒们列队回营,玄铁甲胄碰撞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
何方的士卒,吃的好,还有肉,所以几乎是日日出操。
大约四日之后,会休息一日。
......
夕阳把雒阳直里的闾门染成赭色,青砖墙上爬着的藤蔓被晒得发蔫。
老槐树下几个邻居坐着纳凉,见王昌回来,都只淡淡点头。
眼神里藏着几分复杂,没了往日的热络。
王昌刚走到闾门口,就见妻子赵氏站在门内的石阶上,青布衣裙上还沾着灶灰,眼眶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刚哭过。
不等他开口,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就从赵氏身后跑出来,一头扑进王昌怀里,仰着小脸道:“阿翁,阿翁。
大父们下午就来家里了,说要找你去后面的祖庙,还问你啥时候从宫里回来呢!”
王昌抱着儿子,手指摸了摸孩子额角的汗,心里一阵冷笑。
再看赵氏那红肿的眼睛,他哪里还不明白,定是族里又来逼他让出节从虎贲的位置了。
其实,昨日已经上门逼过一次,被他以当值为由推辞了过去。
谁知今天就要到祖庙,定是要当着祖宗的面,继续逼他。
还真是急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