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影……
即使穿着沾满泥灰的破旧迷彩服,即使背上扛着沉重的砖块,那挺拔如松的脊梁,依然让她感到无比熟悉。
熟悉到让她心头一颤,尘封已久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是谁?”女人抬起手,指着林飞的方向,声音清冷。
黄工头一愣,顺着手指看去,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哦,江总,那是前两天刚招来的几个盲流,没身份证,干活也粗手粗脚的。您是不是看着碍眼?我这就让他们滚蛋!”
说着,黄工头就要上前赶人。
“慢着。”
女人抬手制止了他,踩着高跟鞋,一步步朝林飞走去。
身后的保镖立刻跟上,气势逼人。
林飞正在搬砖,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那种被人注视的压迫感让他本能地警觉起来。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林飞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中的砖块差点掉落。
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挑染仔的亲姑姑——江芸!
那个几年前离开莞城,发誓要在深市闯出一片天的女人。当年的她,虽然泼辣,却也只是个开小酒吧的老板娘,而如今,她这一身装扮和排场,俨然已是深市道上呼风唤雨的大佬。
“姑……姑姑?”
一旁的挑染仔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女人,竟然是当初那个疼他又爱骂他的姑姑。
江芸没有理会挑染仔,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林飞脸上。
看着林飞脸上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血痕,看着他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看着他那因为长期劳作而略显粗糙的皮肤。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心痛,有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怨气。
“林飞。”
江芸红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和嘲讽,“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林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手中的砖块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直了身体:“好久不见,江芸。”
“是好久不见了。”江芸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他,“没想到,当初在莞城不可一世的飞哥,竟然也会有今天。怎么?在莞城混不下去了,跑到深市来当苦力?”
这番话,像针一样扎在林飞的心上,但他面色未变,只是淡淡道:“人各有命,我现在只是个干活吃饭的普通人。”
“普通人?”江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花枝乱颤,但眼底却一片冰冷,“当年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你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义,为了那个苏小酥,拒绝跟我来深市发展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吗?你说你要在莞城打出一片天,你说你林飞绝不靠女人。”
她走近一步,逼视着林飞的眼睛,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
“现在呢?你的天呢?你的兄弟呢?那个苏小酥呢?”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重锤。
“姑姑!你别这么说飞哥!”挑染仔忍不住冲了上来,挡在林飞面前,急切地解释道,“我们是被陷害的!太子刚那个王八蛋联合外人算计我们,兄弟们死伤惨重,飞哥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不得不……”
“闭嘴!”
江芸厉喝一声,打断了挑染仔的话。她冷冷地扫了自己的亲侄子一眼:“没出息的东西,跟着他混成这副狗样,还有脸替他说话?”
挑染仔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倔强地说道:“飞哥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人羞辱他,就算你是姑姑也不行!”
江芸眼神一凛,似乎被气笑了。
她重新看向林飞,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
那双手,曾经拿刀很稳,曾经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可现在,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塞满了洗不净的水泥灰,手背上还有几处新添的擦伤。
江芸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曾几何时,这双手也曾温柔地替她挡过酒,也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拉过她一把。
她眼中的冷漠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她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林飞的手腕,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皮肤,像砂纸一样磨人。
“这就是你选的路?”江芸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丝颤抖,“把这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林飞,你后悔过吗?”
林飞没有抽回手,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江芸,我不后悔。每一条路都有代价,这是我该受的。”
听到“不后悔”三个字,江芸眼中的那一丝心疼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烈的怒火和报复的快感。
她猛地甩开林飞的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用力擦了擦手,然后随手扔在地上。
“好一个不后悔!”江芸后退两步,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女强人姿态,“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我就成全你。”
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保镖一挥手,冷冷道:“把他们几个带走!”
“是!”
十几名保镖立刻围了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铁蛋和另外两名兄弟立刻抄起地上的铁锹和钢管,摆出防御的姿态。
“想动手?”江芸轻蔑地看了一眼铁蛋,“就凭你们现在的状态,打得过我这些人吗?别忘了,这是深市,不是你们的莞城。”
周围的工人们吓得纷纷后退,黄工头更是躲得远远的,一脸惊恐地看着这出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穷酸的搬砖工,竟然认识这种级别的大人物,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浅!
“都住手。”
林飞突然开口,喝止了想要动手的兄弟们。
他很清楚,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和装备,跟这群专业保镖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他能感觉到,江芸虽然恨他,但并没有杀意。
这或许,是一个转机。
“飞哥?”铁蛋焦急地看着他。
“放下东西。”林飞命令道,然后看向江芸,“你想怎么样,冲我来,别为难我兄弟。”
江芸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既然落到了我手里,就别想轻易离开。林飞,当年那笔账,我们慢慢算。”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那辆宾利车。
几名保镖上前,虽然没有动手捆绑,但却呈夹击之势,强行将林飞等人“请”上了后面的那两辆路虎。
车队启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工人和满脸冷汗的黄工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