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殿内，死寂无声。
宏伟的穹顶之下，光线透过高窗，投下斑驳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光中飞舞，仿佛百年前的亡魂在无声诉说。
时间不断流逝，陆禾却没有再继续开口。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欧联的总指挥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奥古斯都的脸色在光影中变幻不定。
从最初的震惊，到羞辱，再到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没有为欧联的背信弃义辩解。
也没有否认那场卑劣的“驱虎吞狼”之计。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穿过陆禾，望向殿堂深处那些沉默的英雄雕像，声音沙哑。
“你说的……都对。”
他承认了。
如此轻易，如此干脆。
这反而让陆禾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但是。”
奥古斯都话锋一转，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在陆禾脸上，里面翻涌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疯狂与决绝。
“你只说对了一半。”
“最初，欧联的元老院根本没有胆量算计一位华夏五阶的至强者。哪怕他只是孤身一人。”
“让李凤天总长独战【幻冬之主】的建议，不是我们提出的。”
奥古斯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揭开禁忌的快意。
“是来自你们华夏的建议！”
陆禾的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
奥古斯都仿佛没有看到陆禾的反应，自顾自地沉浸在百年前的秘闻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百零三年前，向欧联提出这个‘完美’计划的，是当时华夏五大世家之一，赵家的家主，赵无极！”
“赵家？！”
陆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姓氏，他当然不陌生。
现在也是华夏六大家族之一的赵家。
奥古斯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
“没错，就是赵家。”
“赵无极亲自密会了当时的欧联守护神，他告诉我们，李凤天功高震主，野心勃勃，早已是华夏内部的隐患。”
“他还说，借助欧联的手，除掉这头‘猛虎’，对华夏，对赵家，都是一件好事。”
“为了让我们安心，赵家甚至立下血誓，保证华夏高层绝不会因此事追究欧联的责任。”
奥古斯都的笑声在空旷的万神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当然，赵家也不是白白帮忙。”
“事成之后，欧联支付给了赵家一笔天文数字的‘合作费’。”
“用你们华夏的话说，这叫……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又从我们欧联这里敲诈了一大笔财富，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啊！”
轰！
陆禾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段被尘封的、肮脏的内幕，之前的会面中，李青玺没有告诉他。
这说明，很可能连李青玺，都不知道这个惊天秘闻！
是奥古斯都在说谎吗？
陆禾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
可能性极低。
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境地下，凭空捏造一个华夏顶级世家来当挡箭牌，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一旦谎言被戳穿，他将彻底失去任何谈判的余地。
他敢说出来，就意味着他手中有足够的证据！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陆禾瞬间想通了所有关窍。
难怪百年来，华夏明明知道欧联有背叛的嫌疑，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即便失去了至强者，华夏的血性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原来根源是……
因为有赵家这个内鬼在背后作祟，将一切暗流都压了下去！
他们用李凤天英雄的鲜血，换来了家族百年的荣华富贵！
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与暴怒，从陆禾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他原本的计划，是逼迫奥古斯都向全世界公开百年前的真相，让欧联的声望一落千丈，彻底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现在……不行了。
一旦公开，就等于告诉了赵家：“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了。”
一条潜伏百年的毒蛇，如果被惊动，只会立刻隐入更深的黑暗，或者……不顾一切地反噬！
覆灭一个王家，就已经困难重重。
如果再加上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隐秘的赵家，整个华夏都可能因此陷入动荡。
真相，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
陆禾眼中的杀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看着奥古斯都，看着这个刚刚抛出致命底牌的【凯撒】天魂觉醒者。
奥古斯都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陆禾神情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位来自东方的“国之神柱”，被“自己人”的枷锁给束缚住了。
那么，谈判的筹码，就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
“呼……”
奥古斯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
失败者的颓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与平静。
他不再是那个被逼到墙角的背叛者，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执掌欧联的【凯撒】。
陆禾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
“历史的尘埃，总有被清扫干净的一天。”
“背叛者，也终将迎来审判。”
“现在……”
他不再提公开真相的事，而是将话题拉回了最实际的利益上。
“我们来谈谈赔偿。”
“百年前，李凤天总长用生命换来的战利品——五阶【幻冬之主】的核心。”
“以及，本就该属于我华夏的战利品——准六阶【四翼墟龙】的核心。”
“这两个，我都要。”
陆禾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仿佛他不是在索要，而是在取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奥古斯都闻言，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那笑容里混杂着屈辱、不甘，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
“陆禾先生……”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姿态恢复了从容。
“【幻冬之主】的核心，其价值远超你的想象。”
“它并没有被用来打造魂武载体，因为它的能量属性极为特殊，充满了极致的‘幻’与‘杀’之意境。”
“百年来，欧联一直将它安放在圣殿骑士学院的‘心炼之塔’顶端。”
“所有最有天赋的觉醒者，在晋升三阶之前，都必须进入塔中，接受核心力量的洗礼，磨练自己的心神意志。”
“可以说，欧联近百年来诞生的所有天才，都受过它的恩惠。”
“它是我们培养未来强者的基石！”
奥古斯都深深地看了陆禾一眼。
“那是李凤天的命换来的，它本就该是华夏的。”陆禾冷冷地打断了他。
“没错。”
奥古斯都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
“但现在，它在我的手上。”
他摊开双手，仿佛在展示自己空无一物，却又掌握一切的手掌。
“陆禾先生，你的出现，你的强大，以及你揭开的这段历史，确实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绝望。”
“但也正是这份绝望，让我下定了决心。”
奥古斯都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直刺陆禾。
“【四翼墟龙】的核心，我可以给你。这是为了平息你这位‘屠龙者’的怒火，也是为了欧联的安危。”
“但是，【幻冬之主】的核心，是我欧联的底蕴和尊严！”
他一字一顿，声音在万神殿中激起层层回音。
“所以……”
“这两个，你只能带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