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充当停尸房的冷库，温度低得骇人。
白色的冷气从四面八方渗出，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附着在金属停尸床上，泛着森然的寒光。
九十七具盖着白布的遗体，整齐地排列着。
这里没有哀乐，只有死寂。
赵达跟在后面，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陆英雄，请吧。”
“法医已经给出了最专业的鉴定结果，我倒要看看，您能验出什么花来。”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冰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禾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知道，这九十七条生命，和自己一样，都是王思途那个局里的棋子。
是牺牲品。
他走到第一具停尸床前。
白取心、洛冰和苏晓雨紧张地跟在他身后，连呼吸都放轻了。
陆禾伸出手，缓缓揭开了白布。
一具年轻士兵的遗体呈现在眼前。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愕与不甘，身体大部分区域都被烈火燎烤过，呈现出焦黑的颜色。
但胸口处，有一道致命的利器伤。
伤口很窄，很深，一击毙命。
干净利落。
赵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看到了吗？致命伤是利器所致。我们提取了伤口残留的魂力气息，与你这位队员，白取心的杀神领域气息，有七成相似！”
“这就是铁证！”
白取心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瘦削的身体里仿佛有火山即将喷发。
“放你娘的狗屁！”
“老子的杀气是这么用的？老子要杀人，需要这么偷偷摸摸？”
洛冰连忙拉住了他。
陆禾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争吵。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伤口，然后，闭上了双眼。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在始皇帝天魂的加持下，陆禾对魂力的感知，早已超越了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的理解范畴。
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仿佛亲身来到了那个绝望的哨站。
一个黑影在其间穿梭，一个又一个战士倒下。
致命伤的深处，确实残留着一丝极为淡薄，却无比纯粹的杀意。
这股杀意，充满了暴戾与血腥。
乍一看，和白取心的“杀神”气息确实有几分相似。
都是纯粹为了杀戮而生的力量。
但是……
不一样。
白取心的杀意，是源自【白起】坑杀四十万降卒的滔天业火，是尸山血海，是横扫六合的战场屠戮。
那是一种宏大的、碾压式的、视万物为刍狗的“势”。
而这道伤口里残留的杀意……
更像是毒蛇的獠牙。
它阴冷，尖锐，充满了偏执与疯狂，带着一种不惜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
这是刺客的杀意！
一个名字，瞬间从陆禾浩如烟海的历史知识库中跳了出来。
【要离】！
春秋时期，吴国着名刺客。
为了刺杀庆忌，不惜让吴王砍断自己的右臂，杀死自己的妻儿，以博取庆忌的信任。
其人行事之狠辣，心志之决绝，堪称刺客史上的一个极端。
这种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对自己、对亲人、对一切都下得去狠手的疯狂，与眼前这股残留的杀意，完美契合！
是了。
只有这种不计代价的疯子，才会被王思途选为执行这种“牺牲”任务的棋子。
陆禾睁开眼，眸光深邃。
他走向第二具遗体。
揭开白布。
同样是利器伤，同样残留着那股阴冷决绝的刺客杀意。
第三具……
第四具……
一连检查了十几具保存相对完好的遗体，结果完全一致。
凶手，根本不是白取心。
而是觉醒了【要离】天魂的觉醒者！
“怎么样？陆英雄？”
赵达见他半天不说话，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
“是不是发现自己错了？是不是发现我们天策府的判断，准确无误？”
“我告诉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我可以看在祭酒大人的面子上，只追究你妨碍公务的责任。”
陆禾缓缓转过身，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赵达。”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我问你，天策府的法医，有没有告诉你，这九十七人，全都是被一击毙命？”
赵达一愣，下意识地点头：“是又如何？这只能证明凶手实力强大，心狠手辣！”
“错！”
陆禾断然否定。
“这不是心狠手辣，这是‘专业’！”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白起的天魂，是战场上的杀神，他的力量在于大范围的毁灭和气势的碾压。”
“让他用这种绣花针一样的功夫去一个个精准刺杀？你这是在侮辱他的尊严！”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队员白取心，二阶，连魂之武装都无法凝聚。”
“你告诉我，他用什么‘利器’，能用同样的手法，悄无声息地杀死九十七名训练有素的战士？”
陆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用他的指甲吗？”
“你……”赵达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强行狡辩。
“魂力气息！法医检测到的魂力气息，就是白取心的！这是铁证！”
“魂力气息？”
陆禾笑了，笑得愈发不屑。
“一个能布下如此惊天大局，将我大秦队、北望哨站、天策府全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会想不到？”
“他既然能伪造现场，就能伪造气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
“你是不是蠢？”
字字诛心！
赵达被这番话冲击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指着陆禾，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
“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凿的中年男人，身穿天策府的黑色风衣，走了进来。
他的肩上，扛着代表着部门最高长官的将星。
天策府，纪律部，部长——王进！
赵达看到来人，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老鼠见了猫，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行礼。
“王部……部长！”
王进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直接锁定了场中的陆禾。
“精彩。”
王进开口了，声音冰冷而生硬。
“真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