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刚响，程时彤就拉着许星冲向食堂。
六月的阳光透过食堂落地窗洒进来，将不锈钢餐盘照得闪闪发亮。
许星选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这里背靠墙壁，视野开阔，能看清整个食堂的动静——这是她长期经验养成的习惯。
你今天怎么这么饿？许星看着程时彤餐盘里堆成小山的饭菜，挑了挑眉。
程时彤神秘一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我妈特意给你做的红烧肉，说你需要补补。
许星接过盒子，掀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酱香扑面而来。她喉咙动了动，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程阿姨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就像知道她家里的保姆从来不会做这种不健康的菜。
帮我谢谢阿姨。许星低头扒饭，声音闷闷的。
程时彤笑着伸手去拿许星的书包：把你水杯给我，我去接点酸梅汤，今天食堂供应的。
我自己去。许星条件反射般按住书包。
程时彤眯起眼睛：许星，你不对劲。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书包拉链，老实交代，藏什么了——咦？
一张被反复展平却依然带着折痕的纸张出现在程时彤手中。
她展开一看，眼睛瞪得溜圆：学生会招新表？许星，你该不会是想……
还我。许星伸手去抢，但程时彤灵活地躲开了。
等等，让我看看清楚。程时彤把表格举得老高，一字一句地念道：学生会纪律部招新，要求：责任心强，敢于维护校园秩序——星星，你认真的？
许星一把抢回表格，胡乱塞进书包：捡的而已。
程时彤凑近她，压低声音：别骗我了。是因为林亦尘吧？学生会会长，年级第一，老师们的心头肉。她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但亲爱的，那可是学生会，他们不会让问题学生加入的，特别是……
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学渣？许星接过程时彤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自嘲，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
程时彤愣住了。
阳光在许星的睫毛上跳跃，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此刻的许星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个满身是刺的大姐大，而像是一个……有目标的普通女孩？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时彤正想解释，余光却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朝她们走来。
她脸色骤变，星星，是昨天那个一年级男生！
许星顺着程时彤的视线看去。
那个被她掀翻桌子的男生正穿过拥挤的食堂，朝她们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伴，三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又决绝的表情。
程时彤立刻站起来，挡在许星面前：想干什么？还没被教训够？
食堂的嘈杂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
许星注意到周围几桌的学生已经停下筷子，偷偷往这边张望。有人甚至掏出手机，准备记录下一场可能的冲突。
男生在距离她们两米的地方停下。
他比许星矮一个头，校服穿得整整齐齐，领口别着新生特有的绿色姓名牌：关子轩。许星记得昨天掀翻他桌子时，他的课本上密密麻麻全是笔记——是个认真学习的乖学生。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关子轩突然鞠了一躬，几乎弯成九十度：星姐，对不起！
食堂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许星和程时彤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程时彤小声问。
关子轩直起身，脸涨得通红。
昨天的事，我没有主动告诉老师，是教导主任路过看到我的书撒了一地，逼问我怎么回事，我才……才说出来的。他声音越来越小，听说你今天早上被全校批评了，我怕你……所以先来解释清楚。
许星盯着关子轩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她绕过桌子，走到关子轩面前。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动手了。
但许星只是站在关子轩面前，双手环胸。
就这事？
你不生气？关子轩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生什么气？许星耸耸肩，你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掀了你的桌子。她顿了顿，不过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抢其他同学的钱，可就不是掀桌子这么简单了。
不会了！那天是我鬼迷心窍……关子轩急忙摇头，他身后的两个同伴也连连点头。
这一幕被刚走进食堂的林亦尘尽收眼底。
他端着餐盘站在不远处，白衬衫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许星不经意间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林亦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成了某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宝藏。
程时彤注意到许星的视线，顺着看去，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许星收回目光，耳根却莫名其妙地发热。
程时彤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星的书包——那里还藏着那张学生会招新表。
关子轩见许星真的没有追究的意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星姐，那……那我先走了？
等等。许星叫住他，从程时彤的餐盘里拿起一个没动过的鸡腿，给，多吃点，你太瘦了。
关子轩受宠若惊地接过鸡腿，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又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同伴快步离开了。
哇哦，程时彤夸张地挑眉，星姐现在改行做慈善了？
闭嘴，吃饭。许星白了她一眼
两人重新坐下，周围的窃窃私语也逐渐平息。
但许星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像阳光一样温暖又无法忽视。
他在看你。程时彤用筷子指了指林亦尘的方向。
许星头也不抬：
装，继续装。程时彤坏笑，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对学生会感兴趣了？
许星戳了戳红烧肉：谁说我对学生会感兴趣了？
那张表格都被你揉烂又展平了，明显是纠结了很久。程时彤一针见血，而且……她压低声音，我听说纪律部最近在查何峰那伙人校外霸凌的事。
许星的动作顿了一下。
何峰——那个被她打断鼻子的明德中学混混老大。
她早就听说他不仅在明德校内横行霸道，还在校外勒索低年级学生，甚至有几个学生被他逼得转学。
所以你是想……程时彤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许星慢条斯理地说，有些事需要从内部改变。
程时彤正要回应，食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何峰带着几个明德中学的学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鼻子上还贴着创可贴，眼神阴鸷地扫视着食堂，最后锁定在许星身上。
他是怎么进来学校的？还穿着她们学校的校服？
许星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但手指已经悄悄握紧了筷子。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了她和何峰之间。
林亦尘不知何时走到了这边，背对着许星，正好隔断了何峰的视线。他似乎在和何峰说什么，何峰的脸色变了变，最终带着人悻悻地离开了食堂。
哇哦，程时彤吹了声口哨，英雄救美？
许星没有回答。她看着林亦尘的背影，心跳突然加快。
林亦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干净明亮，像是阴霾里突然透出的一束阳光。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亦尘朝许星走了过来。
程时彤在桌下猛踢许星的脚：他来了他来了！
许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脸颊。
她下意识摸向书包里的那张表格，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他看见了吗？他会说什么？我该怎么回应？
但林亦尘只是从她们桌边经过，仿佛只是恰好要走这条路线。
在经过许星身边时，他的袖口轻轻擦过她的肩膀，一张小纸条飘然落在她的餐盘边。
许星等林亦尘走远后才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纪律部面试，今天放学后，学生会办公室。——林亦尘
程时彤凑过来看了一眼，惊呼出声：天啊！他邀请你去面试！
许星迅速把纸条攥在手心，但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上扬。
她望向林亦尘离开的方向，发现他在食堂转角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一张被展平的、皱巴巴的纸。
即使隔着这么远，许星也能认出，那就是被她揉皱又展平的学生会招新表。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最终在食堂中央交汇，如同两条原本平行的直线，在某一个点突然改变了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