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山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林间的鸟鸣都带着几分惊惶。
“韩立”——或者说，主导着这具身躯的墨渊意识碎片——沉默地擦拭掉指尖并不存在的血迹，将搜刮来的几块劣质灵石和那本《长春功》塞入怀中。
冰冷的数据流在意识中闪过，基于残缺记忆和当前环境的最优路径正在快速生成。
“目标：黄枫谷。”
“当前身份：七玄门杂役，疑似杀害外门弟子（尸体处理：无需处理，山林野兽会解决）。”
“风险：七玄门追查（概率37%），墨居仁关注（概率91%）。需尽快远离。”
“资源：劣质灵石4，低阶功法1，柴刀*1，干粮少许。”
“方案：直接北上，穿越岚州边境，前往镜州黄枫谷势力范围。途中规避主要城镇，以灵石补充体力，尝试修炼《长春功》奠基。”
计划已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最后看了一眼七玄门的方向，那双属于少年却盛满冰冷理性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留恋。
旋即转身，身影没入茂密的山林，向着北方，疾行而去。
他的动作完全不像一个营养不良的杂役少年，步伐精准，气息悠长，总能以最省力的方式避开崎岖地形，仿佛一台高效的行进机器。
这是墨渊碎片本能带来的、对能量和肉体运用的极致掌控。
途中，他尝试运转那本粗浅的《长春功》。
功法口诀在脑中流过一遍，其运行原理、效率瓶颈、乃至细微谬误，瞬间被解析透彻。
他并未完全按照功法所述，而是基于自身理解，进行了微调，吸收灵气的效率竟比原版提升了数成。
那几块劣质灵石被他握在手中，精纯的能量被一丝丝抽离，汇入干涸的经脉，滋养着这具孱弱的身体。
虽然杯水车薪，但足以支撑他日夜兼程。
他避开官道，专走荒僻小径，饮山泉，食野果，偶尔猎取小型野兽果腹。
风餐露宿，艰苦异常，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不断观察、计算、评估环境的眼睛。
十数日后，他已远离彩霞山地界，踏入岚州北部一片人烟稀少的荒山。
这一日，正当他翻越一座险峻山岭时，前方山谷中隐约传来兵刃交击与呼喝之声，还夹杂着淡淡的法力波动。
“遭遇战斗。参与者：修士。能量层级：低（炼气期）。建议：规避。”
意识中立刻给出反馈。
他身形一矮，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侧方一块巨岩，向下俯瞰。
只见谷中，三名穿着统一青色道袍、修为约在炼气四五层的修士，正围攻一名衣着华贵却已多处破损、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的中年修士。
地上已经躺了两具尸体，看服饰与那中年修士是一路的。
“李管事！交出那株‘赤阳参’，饶你不死！”一名青袍修士厉声喝道，手中飞剑攻势愈发凌厉。
那被称为李管事的中年修士左支右绌，脸色苍白，怒道：“你们百药斋竟敢黑吃黑！此参乃我家少主救命所需，岂能……”
话未说完，另一名青袍修士瞅准空档，一枚毒针法器悄无声息地射向其肋下！
李管事察觉时已然不及，眼中闪过绝望！
就在此时，岩上的“韩立”目光微闪。
“机会分析：百药斋（岚州本地修仙小势力）。李管事（疑似镜州某家族成员）。赤阳参（低阶灵草，价值一般）。”
“介入风险：暴露修士身份（概率100%），可能被双方追杀（概率68%）。介入收益：可能获得更准确的前往黄枫谷的路线信息及地图（概率85%），可能获得额外资源（概率50%）。收益大于风险。”
计算在瞬间完成。
就在那毒针即将命中李管事的刹那，一颗不起眼的石子从岩上疾射而下，精准无比地打在毒针侧面！
叮！
一声轻响，毒针被打偏寸许，擦着李管事的衣角飞过，深深没入地面！
“谁？！”交战双方同时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岩石上方。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面容稚嫩却眼神冰冷的少年，正沉默地站在那里，手中掂着另一颗石子。
“哪里来的野小子！找死！”一名青袍修士见只是个凡人少年（“韩立”刻意收敛了刚修炼出的微薄灵力），顿觉被戏弄，抬手一道风刃便斩了过去！
“韩立”不闪不避，直到风刃及体的瞬间，身体才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侧开，风刃斩碎了他身后的岩石，他却毫发无伤。
同时，他手腕一抖，第二颗石子射出，目标并非修士，而是那名刚刚死里逃生、正愣神的李管事！
石子轻轻撞在李管事后腰某个穴位上。
李管事浑身一麻，原本拥堵的灵力瞬间通畅了不少！
他虽不明所以，但生死关头，反应极快，大吼一声，手中法剑光芒暴涨，猛地将身前一名青袍修士逼退，趁机服下一颗丹药，气势回升了不少！
“多谢小友！”李管事虽不知这诡异少年是敌是友，但此刻无疑帮了自己大忙。
三名青袍修士又惊又怒，攻势再起，却因为要分心防备岩石上那诡异的少年，变得束手束脚。
“韩立”并未再直接出手，只是沉默站着，偶尔看似随意地丢下一颗石子，或打在青袍修士发力的关键节点，或打在李管事周围的地面提示闪避方向。
每一次干预都精准无比，妙到毫巅，将战局微妙地导向平衡。
他用的完全是凡俗手段，却起到了法术难以企及的效果。
那冰冷的眼神和对战局精准的把握，让三名青袍修士心底发寒。
终于，一名青袍修士被李管事抓住破绽，一剑重创！
剩余两人见事不可为，互望一眼，咬牙架起同伴，狼狈地向谷外逃去。
李管事并未追击，他消耗巨大，也已是强弩之末。
他喘着粗气，警惕又感激地看向岩石上的少年。
“韩立”缓缓走下岩石，来到李管事面前，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我要去黄枫谷。给我地图和路线。”
李管事一愣，仔细打量少年，这才发现对方体内竟有微薄的灵力流动，显然是刚入门不久的修士，但刚才那神乎其技的手段……
他压下心中惊疑，忙拱手道：“多谢小友救命之恩！在下镜州李家庄管事，此行正是要返回镜州！黄枫谷就在镜州境内，路径在下十分熟悉！若小友不嫌弃，可与我同行！”
“可。”“韩立”干脆利落地答应。
有李管事这个识途老马和地头蛇，接下来的路程顺利了无数倍。
不仅避开了许多危险区域，还能在一些散修聚集的小坊市进行少量补给。
李管事感激“韩立”救命之恩，又见他年纪虽小却深不可测，更是有心结交，知无不言，将黄枫谷招收弟子的规矩、几位筑基期师叔的喜好、乃至镜州修仙界的势力分布都细细道来。
半月后，镜州边境已遥遥在望。
这一日，两人正在一条小溪边休整。
李管事看着对面沉默打坐、气息日渐凝实的少年，终于忍不住问道：“韩小友，你天资不凡，心智更是远超同龄，为何非要拜入黄枫谷？以你之能，即便散修，未来也未必……”
“韩立”睁开眼，目光依旧冰冷：“那里有我必须避开之物，亦有我必经之路。”
李管事似懂非懂，还想再问，忽然，远处天边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一道绚丽的剑光掠过天际，方向正是黄枫谷山门所在！
“是黄枫谷迎客钟！看来正值他们开山收徒之时！”李管事惊喜道，“小友，我们加快脚程，明日应能赶到！”
“韩立”抬头望着那剑光消失的方向，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避开墨居仁，避开小绿瓶带来的既定命运。
直接踏入仙门，以另一种方式，开启道途。
命轨，似乎已然偏转。
他沉默起身。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