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绝望的黑暗,是王哲此刻唯一的庇护所。
他蜷缩在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石缝深处,后背死死抵着冰冷湿滑的岩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右手腕粉碎性骨折的痛楚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冷汗混着灰尘和血污,不断从额角滚落,流进眼睛里,带来刺痛的灼烧感。他只能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捂住嘴巴,牙齿深深嵌入掌心软肉,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喉咙里翻滚的痛哼和濒死的喘息。
外面……
那个怪物……
就在外面!
刚才那两道拼尽全力的闪光,如同耗尽了他生命最后一丝气力。此刻,虚脱感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在敲打濒死的丧钟。他紧紧攥着那台沾满血污、镜头碎裂的单反相机——它滚烫的机身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他最后的武器。电池……还剩多少?还能发出几次足以灼伤那个怪物的光?
石缝外,死寂无声。
但王哲知道,这死寂是虚假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披着林宴皮囊的怪物……那个眼神冰冷、笑容狰狞、力量非人的存在……它就在附近!它绝不会放过他!它只是在……狩猎。像玩弄爪下猎物的猫。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剧痛中缓慢地、残忍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冰冷的岩石汲取着他本就不多的体温,失血带来的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齿在压抑中咯咯作响。
就在他精神紧绷到极限,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折磨逼疯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非人韵律的……拖沓脚步声。
由远及近。
清晰地……停在了他藏身的石缝之外!
王哲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停滞了,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声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轰鸣。
它……找到了!
完了……
然而,预想中那冰冷的手指撕裂石缝、将他拖出去的景象并未发生。
石缝外,一片死寂。
只有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非人恶意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缓缓渗透进狭窄的石缝,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那感觉,比直接面对刀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几秒钟后。
一个沙哑、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好奇”的声音,贴着石缝的入口,清晰地传了进来:
“滋……躲……猫……猫……滋……?”
那声音,用着林宴的声线,却发出如此非人的、如同孩童游戏般天真的词汇,在这死亡绝境中,形成了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巨大反差!
王哲的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它……它在戏弄他!像玩弄一只被困在罐子里的虫子!
“滚!怪物!!”王哲再也无法抑制,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哑地吼了出来,声音在狭窄的石缝里回荡,“滚开!!”
吼声牵动了全身的伤痛,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混着血沫一起涌出。
石缝外沉默了几秒。
然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的、猫捉老鼠般的“愉悦”:
“滋……痛……吗……滋……?”
“滋……相……机……滋……还……能……滋……亮……几……次……滋……?”
它知道!它知道相机的弱点!它在计算!它在享受他绝望的倒数!
王哲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最后的底牌被看穿,如同被剥光了所有防御,赤裸裸地暴露在猎食者的獠牙之下。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石缝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似乎……那个怪物在靠近石缝入口?
王哲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左手死死攥紧了滚烫的相机,拇指颤抖着悬在快门按钮上方!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预想的攻击并未到来。
反而……
一阵极其古怪的、如同生锈门轴转动般的……“咔哒…咔哒…”声?
伴随着一种……低沉、模糊、如同信号不良收音机发出的……意义不明的音节?
那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非人的韵律,仿佛……那个怪物在石壁外面……摸索着什么?或者……在念诵着什么?
王哲强忍着剧痛和恐惧,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一点头,用唯一完好的左眼,透过石缝最狭窄的入口,向外窥视。
昏暗的光线下(不知光源来自何处),他看到了那个“林宴”的背影。
“她”没有试图强行挤入石缝,也没有离开。
“她”正背对着石缝入口,微微佝偻着身体,站在甬道一侧的岩壁前。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面冰冷的铜镜,右手则……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抚摸着岩壁上一片区域。
那片岩壁,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但“她”的指尖拂过之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了下方……一些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仿佛是用某种暗色矿物刻画上去的……扭曲符号!
那些符号的形状,与之前壁画旁边的诡异文字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复杂、更加……扭曲!它们排列组合,构成一个不规则的、仿佛在不断蠕动的图案。
随着“她”指尖的拂动和那些古怪低沉音节的念诵,那些黯淡的符号……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起一丝丝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暗紫色的幽光!
那幽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恶能量波动!
“滋……影……噬……滋……封……印……滋……”“她”断断续续、含混不清地念着,声音里充满了狂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滋……破……坏……滋……通……道……滋……”
影噬?封印?通道?
王哲的脑子一片混乱。这些词语像冰冷的毒蛇钻进他的耳朵。这个怪物在做什么?它在解读这些符号?这些符号和这鬼地方、和那些“影子”有关?!
就在王哲惊疑不定之际,那个“林宴”抚摸符号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极其缓慢地……
“她”转过了身。
冰冷、怨毒、带着一丝被打扰了“雅兴”的暴戾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冰锥,瞬间穿透狭窄石缝的黑暗,精准地……
锁定了王哲那只窥视的左眼!
四目相对!
王哲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被发现了!
“滋……看……到……了……滋……?”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滋……好……奇……滋……害……死……猫……滋……”
话音未落!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
一只冰冷、沾着灰尘和……王哲自己血迹的手,如同铁钳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探入了狭窄的石缝!五指张开,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和冰冷的杀意,狠狠地……
朝着王哲藏身的角落……
抓来!!!
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
王哲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根本无处可躲!
那只冰冷的手,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跨越了狭窄的空间,指尖……
即将触碰到他的面门!
“不——!!!” 王哲发出绝望的嘶吼!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抬起左手,将滚烫的相机挡在身前!拇指下意识地狠狠按向快门!
咔嚓——!!!
第三道闪光!
雪亮!刺眼!如同在狭窄石缝里引爆了一颗闪光弹!
嗡——!!!
“呃啊啊——!!!” 一声凄厉的非人尖啸在石缝外炸响!那只探入石缝的冰冷之手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痉挛着缩了回去!伴随着“她”痛苦而狂怒的嘶吼!
成功了?!又挡住了?!
王哲的心脏狂跳!但还没来得及庆幸,一股巨大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手中滚烫的相机屏幕上,那个代表电量的红色图标,在发出最后一道闪光后……彻底熄灭了!
没电了!
最后的武器……失效了!
石缝外,“她”痛苦的嘶吼迅速转化为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咆哮!
“滋……没……电……了……滋……?”
“滋……好……滋……很……好……滋……”
那声音充满了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的狂喜!
紧接着!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狭窄的石缝剧烈地震动起来!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那个怪物!它在用身体……或者某种力量……疯狂地撞击着石缝入口处的岩壁!!!
它要……强行破开这里!!!
“不!不!!” 王哲蜷缩在绝望的角落,看着入口处不断崩落的碎石和扩大的裂缝,听着外面那如同疯兽般的撞击和咆哮,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将他吞噬!
无处可逃!
死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石缝即将被彻底撞开的瞬间!
王哲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那个“林宴”抚摸过的岩壁位置。
在“她”被闪光逼退、停止念诵和抚摸之后,那些黯淡符号上闪烁的微弱暗紫色幽光……正在急速地……黯淡下去!
如同失去了能量来源!
而在那片符号下方的岩壁根部,厚厚的灰尘里……似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皮质封面的边角?
像是一个……笔记本?
一个疯狂的、绝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王哲混乱的意识!
那个怪物……它似乎很在意这些符号!它刚才念的“影噬”、“封印”、“通道”……还有它被闪光打断时的狂怒……
也许……也许这些符号……能阻止它?或者……吸引它?
这是……唯一的、渺茫的……机会!
王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狭窄的空间里猛地转身,不顾右腕钻心的剧痛,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岩壁根部那个皮质的边角……
狠狠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