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乡下寂静无声,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在世界上方。
李俊逸独自走在空荡的村庄小路上,田野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在地上投下他孤单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寒风吹过,如刀割般划过脸颊,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可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却怎么也驱不散。
天空中,星星寥寥无几,月亮也被一层薄云遮住,朦朦胧胧。
此时的他已经静下心来,只是眼尾的一抹嫣红能让人看出来他刚哭过。
乡村小路多不好定位,要走到村口才可以打到车,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最后任命的在最后一个亮灯的路灯底停下,再往前走就已经全黑了,根本看不清路,手机也没电了。
李俊逸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让那冰冷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在这寂静中,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却越发觉得这夜的漫长与寒冷,孤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他这会儿有些后悔了,不应该和耿景亦吵架的,他超级怕黑,根本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他在路灯底下的大石头上坐下,他紧紧抱着胳膊,让他往回走是不可能的,他落不下面子,除非耿景亦过来哄他。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夜,还伴随着被惊扰到的狗叫声,他越发感到害怕。
其实他不是天生怕黑的,小时候他爹带着他出去吃饭,结果他爹喝醉了走半路把他弄丢了,他一个人一边哭一边找家,十几分钟的路程让他在外面找了两个小时才到家。
他用力的拍着木门,他没有钥匙进不去,他爹已经睡死了,屋里呼噜震天响,屋外只有他小声抽噎,生怕声音大了惹到隔壁那只凶狠的狗。
李俊逸被恐惧和后悔笼罩,但是他也不能在这坐一个晚上,他咬咬牙,站起身但是腿却没有往前迈的打算。
该死的,他还是怂,路灯就像是保护圈,走出去了,就会被怪兽抓走。
他又坐了回去,希望等会有人能路过这里,这样他就可以跟着别人后面一起过去了。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李俊逸听见脚步声。
他以为是哪个本村的人路过,正当他高兴的蹦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可以回家的时候,发现靠近的人影是那么的熟悉。
那人脚步匆匆,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影逐渐清晰。
耿景亦看到坐在石头上的李俊逸,快步跑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焦急与心疼,“你一个人坐在这干嘛?怎么不回寝室啊,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
李俊逸看到耿景亦,眼眶又红了,“我能走哪去啊,我们相处快十年了,你还是不记得我怕黑啊,你的每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耿景亦我到底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抱着胳膊控诉道。
耿景亦轻轻叹了口气,将臂弯处的外套,裹在李俊逸身上,“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和你吵的。”
李俊逸抹抹眼泪,这会不是因为害怕天黑,而是因为耿景亦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耿景亦想着气氛太过于尴尬,就想着活跃一下气氛,“哎呀李俊逸你掉眼泪了啊,我要告诉他们去。”
李俊逸瞪了他一眼瘪瘪嘴道,“你没有心,我真的对你无语了!我追了你五年,五年啊你就是不懂我的心,那些早餐吃食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耿景亦有些震惊,“你在追我?还五年?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还有那些吃的不是因为你吃不下了,或者是不爱吃才给我的吗?”
他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耿景亦的胸口。
“说你蠢你还真蠢呐,早餐我还能每天都买多么?不爱吃我买来干嘛,那些都是你爱吃你都没发现吗?”
明明这天没下雨,但耿景亦感觉被雷击到了。
李俊逸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耿景亦下意识抬起手帮他擦掉,又觉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行了你别…..别哭了,所以你刚刚是在给我表白吗?”
李俊逸白了他一眼,“你是呆瓜吗?这么明显都听不出来,那你就当我没说好了。”说着就要往前走去。
这会儿后面有熟悉的人站着,他倒不会那么害怕了。
耿景亦见人跑了,赶紧小跑追上去,“不是你等等,我们说清楚。”
“还有什么不明白啊?明明我的中考分数可以去一个好高中,就是因为想要跟着你,所以才陪你去了一个中等的高中,这还不够吗?”
“我舍不得跟你分开啊,为了能和你住在一个宿舍我各种的求老师讨好老师,这才能和你分到一块,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的付出。”
耿景亦被李俊逸的一番话震得呆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李俊逸又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他急忙加快脚步追上去,一把拉住李俊逸的胳膊。
“俊逸,我……我一直以为咱们就是好兄弟,但现在我才明白你的心意,是我太迟钝了。”耿景亦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诚恳。
李俊逸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现在明白了又怎样,这么多年我都快被你耗的没希望了,你那天从外面回来告诉我们你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我听见的时候有多难受吗。”
耿景亦深吸一口气,走到李俊逸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知道。”
李俊逸抬起头看向他,“你没错,是我太胆小了。”
耿景亦放开他,默默的跟在李俊逸后面,两个人打车回了学校,直到进了宿舍两个人都默契的不再说话。
耿景亦早早上了床,李俊逸也站在阳台一根烟接着一根抽,这还是耿景亦昨天买回来特地赔罪的。
宿舍另外两个人回来,发现寝室安静的可怕。
苏志文看向李稻金,“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安静,他们两个这个点在宿舍不应该正在疯狂上分吗?安静的可怕。”
李稻金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也刚回来,不过以我迟钝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是吵架了。”
苏志文蹑手蹑脚走到耿景亦床边,轻声问:“景亦,咋回事啊?和俊逸吵架啦?”
耿景亦没吭声,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苏志文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退了回来。
李俊逸在阳台抽完最后一根烟,掐灭烟头走进来。他看都没看耿景亦一眼,直接钻进自己的被窝。
半夜,李俊逸开始做起噩梦,梦里他又回到小时候迷路的夜晚,四周漆黑一片,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后面又梦到耿景亦因为他的表白嫌弃他,离他越来越远。
他声音带着哭腔下意识喊出别走,耿景亦正躲在被窝里在浏览器上搜索自己的好兄弟喜欢自己应该怎么办。
可是跳出来的回答他都不是很满意。
耿景亦听到声音,他立刻从床上下来,走到李俊逸床边询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见人半天没有回复他,这才意识到他做噩梦了,他蹙着眉,“到底是什么噩梦啊,能吓成这样。”
他轻轻的拍着李俊逸的背,床上的人这才静下来,只是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他抽了张纸小心翼翼给他擦去眼泪,他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他,又小心翼翼的道了个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晚上吼了你。”
他回到自己的床上,侧过身面对着墙,没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李俊逸睁开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在了枕头上,他侧过头看向对床的耿景亦,其实他在耿景亦安慰的的时候就醒了,他没有睁开眼,就是为了贪恋那点温暖。
李俊逸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没用,一个晚上哭了这么多次,真丢脸。
隔天早上。
李俊逸罕见的没早起,他昨晚醒了之后就一直没睡,快接近凌晨五点的时候他才入睡。
他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没急着拉开帘子,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宿舍里应该只有他在。
这下才安心,昨晚一时冲动表白了,现在也是特别的后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他没按时吃早餐,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套上外套,准备去洗漱吃早餐,他舔了舔唇角,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吃大肉包子呢。
李俊逸拉开帘子,第一眼就看见对面凳子上坐着耿景亦正戴着耳机在刷视频。
他立马将帘子拉上,什么情况?他怎么在宿舍,那我怎么下去啊不行不行太丢人了。
耿景亦注意到帘子后面的动静,他关掉手机走上前,他轻声问道,“俊逸你醒了吗?”
李俊逸本想钻进被窝,装作还没睡醒,可是学校这破床一动就嘎吱嘎吱响,这会他拎着被子盖也不行,不盖也不行。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拉开帘子走下床,没理会身后的人就径直走进厕所。
等他洗漱出来,发现耿景亦就坐在厕所门口把门堵住,这会儿是不得不搭话。
李俊逸推推他的背,“你…..让让我要过去。”
耿景亦背对着他转过头,“这会儿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吗。”
李俊逸撇过头不想理他,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背,耿景亦这才从门口起来还贴心的将椅子搬开以防他摔倒。
“你还没吃早餐吧,我给你买了豆浆和油条。”他将放在李俊逸书桌前的早餐拿起来递给李俊逸。
李俊逸接过早餐,“稀奇啊,居然还能吃到你给我买的早餐,这些年我掰手指都能数得过来次数。”
“不过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这油条都凉了,伤胃我不想吃,我今天就想吃包子。”说完将手里的东西塞回给他。
耿景亦拿在手里确实是凉的,那为什么每次李俊逸给他的早餐都还是带着热气啊。
耿景亦见人已经准备穿鞋出门了,他也立马跟上,“俊逸我们一起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包子店就在附近,我请客。”
李俊逸觉着耿景亦变得不太一样了,往常都是他跟在耿景亦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
这会儿两个的身份完全转换了,果然傲娇小狗就是要冷落一下才会更粘人。
李俊逸高傲的推开耿景亦,“我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