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并未直接用手去接，而是以神识牵引，让其悬浮于自己面前，仔细端详。
早在之前灵气化身对此的观察时，他就有点感兴趣。
只见此物由近六千根极其柔韧、细若游丝的黑色细丝汇聚而成，整体不过发簪长短。每一根细丝都泛着一种幽玄莫测的暗沉光泽，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并且在林玄的神识感知下，它们竟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微微起伏、蠕动，带着一种诡异而又奇异的美感。而其根部，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自然收束为一，浑然一体，仿佛天生便是如此。
灵小小乖乖地从储物袋里掏出所有资料，递给林玄，“师父，关于青丝的资料真的特别少，市面上根本找不到。我托了好多人，最后只弄到这一份，里面记录了一些辨认，炼化之类的。”
林玄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开篇是一些关于青丝形态特征的描述，与他手中之物基本吻合，接着，便是炼化法门。然而，只是粗略一扫，他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炼化方法……核心竟是要洗去灵性？
这让他大感意外，甚至觉得荒谬。按常理而言，一件物品若能先天孕育出灵性，那是万金难求的造化，炼化者无不小心翼翼，加以引导、温养，使其与自身心神相连。
可到了这青丝这里，炼化的首要步骤，竟然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将其内蕴的那一丝灵性彻底洗去磨灭？
林玄本来以为青丝的灵性应当会是狂暴不堪的那种，野性难驯，但经过他的探查并非如此，相反，这丝灵性相当的温顺。
怪事……这么自相矛盾的事情是怎么同时出现的？
林玄又反复用神识探查了数遍手中的青丝。然而，结果依旧，除了那丝温顺的灵性和资料上记载略显奇特的炼化方式外，他确实没有发现这东西有任何异常之处。
其材质坚韧，内蕴的灵力纯净而内敛，确确实实就是一件品质上佳的特殊宝物，仅此而已。
我想多了？
林玄将青丝还给灵小小后不再多想。
乌名亚踏下霄峰派最后一级石阶，山门外，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仆早已垂手恭候多时，仿佛算准了他会在此刻下山。
见乌名亚现身，老仆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关切与卑微的笑容，语气恭敬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少主您拜山归来，辛苦了。怎的事先也不通知老仆一声？老仆也好备好车驾，送您到山门前。这几十里的山路崎岖，对您如今的修为来说，走起来怕是颇为耗费心力啊。”
他话语里的关切似乎无微不至，但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精光，仔细地打量着乌名亚的神情。
乌名亚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多看那老仆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五个字：
“送我回去吧。”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往日的浮躁，也没有经历重大变故后的惊慌或沮丧，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这份超乎年龄的沉稳与漠然，让那老仆心中猛地一凛！
这还是那个五年前离开时，喜怒皆形于色、被娇纵得无法无天的纨绔少爷吗？ 老仆记得清清楚楚，最后一次见这位少主时，他因为得不到一件新奇的飞行法器，能当众甩脸色，气得满脸通红；因为父亲一句随口的夸赞，又能立刻眉开眼笑，得意忘形。所有的情绪都像写在脸上一样简单。
可现在……这张年轻的脸庞上，竟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有一片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这五年在东联邦，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
老仆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但脸上那谦卑恭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微微躬身，应道：
“是。”
飞舟上，那老仆一边为乌名亚斟上一杯温热的灵茶，一边状似无意地再次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慨与试探：
“少主洪福，听说林尊者近日正在山上清修？您能得见，真是天大的机缘。”
乌名亚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平淡地应了一声：“嗯，今日运气尚可，蒙林尊者不弃，见了一面，受了几句点拨。” 他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仆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更盛，话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哎呦，要说这修炼上的指点，咱们这次带的供奉也有好几位，那都是经验丰富的金丹元婴真人，论起对炼气期的悉心教导，也未必就比林尊者那般人物差了多少。这等小事还要劳动林尊者金口，实在是……”
乌名亚心中冷笑，知道这是进一步的试探。他轻轻吹开茶沫，抿了一口，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此次能遇见林尊者，纯属巧合。尊者大约是看在我是他亲传弟子灵小小的同窗份上，才顺口提点了几句修行上的琐事，乃是长者对晚辈的随手照拂罢了。”
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与清醒，“此等机遇，可遇不可求，以后也未必再有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见到了林玄，得到了指点，又将这层关系限定在同窗之谊和随手照拂的范围内，没有过度夸大，反而显得真实。同时，那句以后也未必再有，更是主动降低了这层关系的预期，避免引起过度的关注和忌惮。
老仆仔细听着，观察着乌名亚的每一丝表情和语气。
表情平静，语气自然，没有炫耀之色，也没有刻意隐瞒之态……
看来不似作伪。他是真攀上了霄峰派这条线，虽然可能只是最浅层的那种。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老仆心中迅速做出了判断，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了几分，连忙道：“少主说得是，是老仆想岔了。能得林尊者随口一提，那也是难得的福分！少主日后与灵小小多多往来，总是好的。”
他不再深究，转而说起了府内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车厢内的气氛似乎恢复了和谐。
但乌名亚知道，这番对话，很快就会一字不落地传到他父亲耳中。
他闭上眼，靠在柔软的车厢壁上，心中一片冰冷。
第一步，算是勉强站稳了。
pS:今天起晚了，更新时间往后要拖一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