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把那张揉得发皱的纸条铺平在台灯下,纸页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潮,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林雾独有的潦草笔迹——“镜子里的人在说谎,真正的钥匙藏在沈如晦的伤疤里”。
这是昨天在林雾的旧储物柜里找到的,夹在一本泛黄的《野外生存手册》里。林殊盯着这行字看了整整一夜,台灯的光晕在纸上投下圈模糊的影子,像个挥之不去的谜团。
“镜子里的人……”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镜子”两个字。林雾房间里确实有面落地镜,边缘镶着磨损的铜框,是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宝贝。林殊曾笑她“镜子比人还老”,林雾却摸着镜框说:“你看,它照过的人比我们吃过的盐还多,说不定藏着好多秘密呢。”
难道线索在那面镜子里?
天刚亮,林殊就撬开了林雾房间的门锁。镜子立在墙角,蒙着层薄灰,镜面里映出她疲惫的脸,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镜框,左右试探着晃动——果然,镜身和墙壁之间有条细缝,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她找来扁平的螺丝刀,一点点撬开镜框的卡扣。“咔哒”一声轻响,镜框内侧弹出个小小的暗格,里面塞着个塑料包。林殊捏着包角抽出来,里面是片碎镜片,边缘锋利,像是从镜子上敲下来的。
镜片背面用马克笔写着个日期:三年前的今天。
林殊的心猛地一跳。三年前的今天,正是沈如晦在边境执行任务时被炸伤的日子。他左肩上留下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至今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林雾当时捧着他的手臂掉眼泪,骂他“不要命了”,转身却跑遍全城,买了最好的去疤膏。
“真正的钥匙藏在沈如晦的伤疤里……”林殊捏着那片碎镜,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驱车直奔沈如晦的住处。他正在厨房煎蛋,左肩的旧伤让他抬臂时动作有些僵硬,蛋液顺着锅沿流下来,在灶台上结了层焦痂。
“你来了。”沈如晦回头,脸上还沾着点面粉,“正好,尝尝我新烤的面包。”
林殊没接他递来的面包,只是盯着他的左肩:“能让我看看你的伤疤吗?”
沈如晦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难不成林雾又跟你说我当年有多狼狈?”他解开衬衫纽扣,露出左肩——那道伤疤像条狰狞的蜈蚣,从锁骨一直延伸到肩胛骨,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深很多,是皮肉外翻后重新愈合的痕迹。
林殊的目光落在伤疤中段,那里有个极淡的印记,像是用指甲刻的。她凑近了才看清,是个极小的“雾”字,笔画浅得几乎看不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
“林雾刻的。”沈如晦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天我从医院偷跑出来,她把我按在沙发上,拿个小刀片在上面划,说‘刻个名字,你以后就忘不了我了’,疼得我差点跳起来,却没舍得推开她。”
林殊忽然想起林雾纸条里的话——“镜子里的人在说谎”。那面旧镜子照出的是表象,而藏在镜后的碎镜片,指向的才是真相;就像沈如晦的伤疤,看起来是伤痛的印记,底下却藏着林雾最执拗的牵挂。
她捏着那片碎镜,突然笑了。原来所谓的“钥匙”,从不是具体的东西,而是那些藏在伤痛里、刻在骨头上的情意。
沈如晦看着她手里的碎镜,突然明白了:“她还留了什么话?”
“她说,钥匙在你的伤疤里。”林殊把纸条递给他,“现在我信了。”
沈如晦接过纸条,指尖抚过“沈如晦的伤疤”几个字,眼眶慢慢红了。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他的伤疤上,那个小小的“雾”字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像朵在疤痕里悄悄绽放的花。
林殊看着这一幕,悄悄退了出去。有些故事,终究该由故事里的人自己续写。她站在门口,听见屋里传来沈如晦压抑的哽咽声,还有抽屉被拉开的响动——大概是在找林雾的联系方式吧。
风从走廊吹过,带着初夏的暖意。林殊抬头望天,白云悠悠,像极了林雾笑起来时扬起的嘴角。她想,林雾写下那句加密信时,一定早就料到,总会有人循着线索找到这里,找到这份藏在伤疤里的、沉甸甸的爱。
而那些“镜子里的谎言”,不过是为了让真心,在最合适的时刻,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