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的换气扇发出老旧的嗡鸣,把福尔马林的气味搅得愈发浓重。沈如晦的军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停在编号17的冷藏柜前——半小时前接到值班法医的电话,说这里的尸体出现异常,皮肤表面渗出淡红色组织液,像在“渗血”。
他刚要伸手拉开柜门,靴尖突然踢到个硬物。弯腰捡起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是柄手术刀,刀柄缠着熟悉的蓝色防滑胶带——那是林殊的习惯,她总说这种胶带握感最好,不会在解剖时打滑。
“奇怪,她的刀怎么会掉在这。”沈如晦皱眉,借着头顶冷光灯的光线打量刀刃。本该光洁的刃面沾着层灰白色粉末,不是常见的消毒残留,倒像是……骨粉。
冷藏柜的门被他单手拉开,白雾裹挟着寒气涌出。里面躺着的是三天前发现的无名男尸,面部损毁严重,初步判断死于高处坠落。但此刻,尸体的无名指第二节皮肤确实在渗液,淡红色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托盘上,晕开细小的血珠。
沈如晦的目光落在男尸的无名指上,突然想起林雾——林殊的双胞胎哥哥,三年前“意外身亡”时,右手无名指也有类似的陈旧性骨裂。他戴上无菌手套,轻轻抬起男尸的手,指节处果然有愈合不良的骨痂,形状与林雾的法医档案照片高度吻合。
“不可能……”他指尖微颤,迅速从证物袋里取出林雾的骨粉样本,用镊子刮下手术刀上的粉末,放在载玻片上对比。在便携式显微镜下,两种粉末的晶体结构完全一致,甚至连骨小梁的排列角度都分毫不差。
林殊的手术刀,沾着与林雾一致的骨粉。而这具无名男尸,手指在渗液——像是某种死后的“呼应”。
沈如晦抓起手术刀,刀柄的防滑胶带硌着掌心,突然想起今早林殊的反常。她在解剖室待了整整一夜,眼眶泛着红,问她怎么了,只说做了噩梦,梦见林雾在停尸间喊她名字。
“难道她来过这里?”他捏紧手术刀,刀刃上的骨粉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如果这具男尸与林雾有关,林殊为什么不告诉他?是在隐瞒什么,还是……她已经知道了这具尸体的身份?
尸体无名指的渗液还在继续,沈如晦用吸管取了样本,滴在检测试纸上。试剂反应的瞬间,试纸呈现出诡异的紫蓝色——这是检测亲缘关系的特殊试剂,只有与林殊dNA存在直系血缘的人,才会出现这种反应。
男尸不仅与林雾的骨粉一致,还与林殊有血缘关联。
沈如晦的后背泛起寒意。他猛地拉开旁边的冷藏柜,里面存放着林雾“假死”案的遗留样本,包括一块被认定为“林雾”的指骨。他用同样的试剂检测,结果与无名男尸的反应完全相同。
这意味着,眼前的无名男尸,极有可能才是真正的林雾。而三年前被认定死亡的,是谁?
手术刀被他攥得发白,防滑胶带的纹路嵌进掌心。沈如晦突然想起林殊昨晚放在他桌上的热牛奶,杯沿沾着她的口红印;想起她今早替他整理白大褂时,指尖划过他后背伤口的小心翼翼;想起她每次提起林雾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与躲闪。
她知道。她一定知道什么。
停尸间的门被推开,林殊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传来:“沈如晦,你怎么在这里?我……我的手术刀不见了,到处找……”
话音在看到他手里的刀时戛然而止。她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瞳孔缩成针尖,盯着刀刃上的骨粉,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如晦举着刀,一步步走近。冷光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声音冷得像停尸间的寒气:“解释一下,你的刀为什么会掉在这里,还沾着林雾的骨粉?”
林殊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冷藏柜,指尖抠着金属柜门,指节泛白。无名男尸的无名指还在渗液,红色的液滴落在托盘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这场对峙敲打着诡异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