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拂着浙东沿海,卷起层层白浪,拍打着礁石与海岸。位于舟山群岛中一处隐蔽港湾内,帆樯林立,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在进行最后的补给和检查。这些船只形制各异,有缴获的小型清军哨船,有征用的沿海商船、渔船,甚至还有一些造型奇特、速度颇快的“鹰船”、“沙船”。船上的人员也成分复杂,有张煌言招募的浙东义勇,有原明朝水师溃散的老兵,还有一些迫于生计、熟悉水性的渔民乃至……部分被招安的海寇。
张煌言顶盔贯甲,站在一艘较大的福船船头,海风将他身后的“张”字将旗和“大明”旗号吹得猎猎作响。他目光沉毅,扫视着即将随他出航的船队。这支被他命名为“靖海营”的队伍,就是他实现陛下战略构想、劈向清虏后方的第一把利刃。
“大人,各船补给已毕,人员均已登船,只待号令!”副将,原台州水师把总袁钰煜上前禀报。
张煌言点了点头,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沉声道:“传令,升帆!起锚!目标——山东登州外海!”
没有壮行的酒宴,没有喧嚣的誓师,只有低沉的海螺号角声在港湾内回荡。数十艘船只依次升帆起锚,如同离弦之箭,乘着渐起的东北风,驶出港湾,劈开蔚蓝的海面,向着北方浩渺无垠的海域进发。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山东半岛的登州、莱州沿海。这里曾是明朝重要的海防据点,如今被清军占领,但防御相对松懈,且是清廷南粮北运(通过海运补充北京)的重要节点之一。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数日,避开了几股清军的巡逻船队。张煌言利用他对海流、风向的熟悉,以及袁钰煜等老水手的经验,始终保持着隐蔽。
这日黄昏,了望手突然发出警报:“前方发现船队!是漕船!有清虏战船护航!”
张煌言立刻举起千里镜望去。只见远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支由十余艘大型漕船和三四艘护航战船组成的船队,正沿着海岸线缓缓向北航行。看吃水深度,那些漕船显然是满载状态。
“是往北直隶运粮的船队!”袁钰煜兴奋地道,“大人,打不打?”
张煌言仔细观察着敌船的数量、队形和护航力量,心中快速盘算。己方船只在数量上占优,但单体战斗力,尤其是那几艘清军战船,不容小觑。
“打!”张煌言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但不能硬拼!传令,鹰船、沙船等快船从两翼包抄,骚扰其护航战船,吸引其注意力!福船等大船,集中火力,直扑漕船!首要目标,焚毁粮船!”
命令迅速通过旗语和灯号传达下去。靖海营的船队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朝着清军运粮船队猛扑过去!
“敌袭!是明军水师!”清军护航船队也发现了来袭者,仓促间擂响战鼓,调整队形准备迎战。
但张煌言的战术非常明确,根本不与护航战船过多纠缠。数艘灵活的鹰船、沙船如同苍蝇般围着清军战船盘旋,用弓弩和少量火铳进行骚扰射击,虽然造成的伤害有限,却成功地牵制了它们。
而张煌言亲率的主力福船,则凭借着更快的速度和突然性,如同尖刀般直插漕船队的心脏!
“开火!”进入射程后,福船上装备的、由格物院特制的轻型舰炮发出了怒吼!虽然口径不大,但射速快,精度也尚可,炮弹呼啸着砸向那些笨重的漕船!
“砰!”“轰!”
一艘漕船的船帆被击中,燃起大火;另一艘的侧舷被打开一个破洞,海水疯狂涌入!漕船上的清军和水手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靠帮!跳船!焚毁粮船!”张煌言拔出战刀,厉声大喝。
福船奋力靠近一艘最大的漕船,钩拒伸出,死死扣住敌船。靖海营的士卒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如同下山的猛虎,跃上漕船,与船上的清兵展开激烈的白刃战!
张煌言身先士卒,刀光闪烁,连劈数名清兵。袁钰煜则带领一队士卒,不顾一切地冲向船舱,将携带的火油、火药倾洒在粮袋上,随即点燃!
大火瞬间升腾而起,迅速吞噬着宝贵的粮食。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同样的场景,在其他几艘被突袭的漕船上也在上演。靖海营的士卒们以焚毁粮草为第一要务,根本不恋战,点燃大火后便迅速撤离,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几艘清军护航战船想要回援,却被灵活的鹰船、沙船死死缠住,眼睁睁看着一艘艘漕船化作火海,气得哇哇大叫,却无可奈何。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清军一艘护航战船被击伤,超过一半的漕船被焚毁或重创,大量的粮食沉入海底或化为灰烬。而靖海营则付出了伤亡数十人的代价,在夜幕降临前,迅速脱离接触,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首战告捷!
站在船头,回望着远处海面上那一片仍在燃烧的火光,张煌言脸上露出了疲惫而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清军的粮草,更是烧向了清廷看似稳固的后方,烧向了多尔衮的痛处!这也证明了陛下海上策应战略的可行性!
“清理战果,救治伤员,统计损失。”张煌言对袁钰煜吩咐道,“我们去找个海岛休整几日,然后……继续北上!”
靖海营的旗帜,如同不祥的海鹰,开始在山东、北直隶的海岸线上盘旋。一场针对清廷后勤命脉的海上破袭战,就此拉开序幕。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