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国相县,临时征用的府衙内,气氛凝重。袁术麾下大将刘勋,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面前摊开的是彭城薛礼使者送来的密信。信上所言,着实惊人——薛礼欲设宴擒杀刘备,邀他里应外合,覆灭刘备大军,稳固彭城,打开徐州西北门户。
“诸位,薛礼此信,你们怎么看?”刘勋抬起头,目光扫过麾下将领和幕僚。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能成为袁术倚重的大将,他并非纯粹的莽夫。
帐下一员性急的偏将立刻嚷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那刘备不过织席贩履之徒,侥幸得了青徐,竟敢与主公为敌!如今他主力在外,东海空虚,薛礼愿为内应,正是我军建功立业之时!末将愿为先锋,直取彭城,生擒刘备!”
“不错!”另一员将领附和道,“拿下彭城,则沛国与彭城连成一片,徐州西北屏障尽在我手!届时配合主公主力攻打广陵,徐州可定!此乃不世之功!”
帐内主战的气氛顿时高涨起来,多数将领都眼冒精光,仿佛看到加官进爵就在眼前。
然而,刘勋却并未被这股狂热冲昏头脑。他缓缓道:“刘备此人,能从一介白身走到今日,坐拥青徐,岂是易与之辈?他身边郭嘉多智近妖,关羽、张飞虽远在平原、渤海,但随行的赵云、典韦亦是万夫不当之勇。薛礼…他有几分把握能成事?”
他的目光投向那名来自彭城的使者。使者一身风尘,但神色镇定,面对刘勋的质疑,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答:“刘将军明鉴。正因刘备不易对付,我家国相才定下这宴席之计。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刘备为显诚意,入城赴宴所带护卫必然不多。届时刀斧手齐出,任他赵云、典韦有万夫不当之勇,身处险地,又能护得刘备几时?” 使者顿了顿,压低声音,透露“机密”,“况且…彭城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亦有忠于陶府君、或心向袁公,对刘备这外来者鸠占鹊巢心怀不满之士。届时,里应外合,大事必成!”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既承认了刘备的难缠,又点出了计划的可行性和“内部支持”,显得颇为可信。
但刘勋麾下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沉稳的幕僚却出言提醒:“将军,薛礼此人,向来首鼠两端,其言不可尽信。他与刘备此前并无深仇大恨,如今突然要下此狠手,动机难免令人怀疑。万一…此乃刘备与薛礼合谋,故意引我军入彀之计,该如何是好?不如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待彭城消息确认,刘备果真伏诛,再行动不迟。如此,虽无功,亦无过。”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不少头脑发热的将领冷静了几分。是啊,万一是个圈套呢?
刘勋沉吟不语,手指敲击案几的速度加快了些。他接到的军令是进入沛国,牵制刘备部分兵力,配合袁术主力在广陵方向的行动,以及伺机响应彭城、下邳可能的内乱。如今薛礼主动联系,计划看似可行,若能成功,自然是奇功一件,但幕僚所言的风险也确实存在。进取,则机遇与风险并存;固守,则稳妥但可能错失良机。
他换了个角度,问那使者:“刘备大军现在具体在何处?东海郡郯城防务如何?可有青州援军动向?”
使者显然早有准备,流畅答道:“回将军,刘备亲率青州主力及部分丹阳兵,已抵达彭城边界,扎下营寨,其意便是借道沛国,名为攻击将军您,实为震慑。东海郯城兵力确实空虚,仅有郡兵数千留守,城防虽经修缮,但绝非精兵强将。青州方面,目前尚未有大规模援军南下的迹象。”
那谨慎的幕僚再次开口:“将军,即便如此,我军亦不可轻动。沛国新附,民心未定,地方豪强态度暧昧。若我军主力东进彭城,后方空虚,难保不生乱子。且刘备大军就在彭城边界,若薛礼之计不成,刘备恼怒回师,与我军野战,胜负难料。即便薛礼成功,刘备麾下太史慈、曹豹等将仍在,其军未必顷刻溃散。届时我军陷入缠斗,若青州援军趁机南下,我军将腹背受敌。稳妥之计,仍是稳守沛国,牵制刘备部分兵力,待主公主力在广陵取得突破,或彭城、下邳乱象已成,再寻机进取,方为上策。”
“哼!瞻前顾后,岂能成事?”那性急的偏将不满道,“若等刘备稳固了彭城,或者青州援军到来,我军再想有所作为就难了!如今刘备主力被薛礼拖在彭城,正是天赐良机!将军,当断则断啊!”
刘勋被双方说得心思浮动,难以决断。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想立下这开疆拓土、擒杀刘备的大功?这足以让他在袁术集团中地位飙升,甚至压过纪灵、张勋等人。但那份对刘备的忌惮和幕僚指出的风险,又让他举棋不定。他就像站在赌桌前的赌徒,看着诱人的赌注,却担心输掉所有的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