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南郑。
与项羽那充斥着毁灭气息、劫火肆虐的战场遗迹截然不同,此地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亟待爆发的潜力。汉军新拜的大将军韩信,正在他那简朴却戒备森严的帅帐中,面对着巨大的、描绘着关中与汉中地形的简陋沙盘。
林煜和禽滑素隐匿在帐外阴影中,借助守火人的手段窥视着内部。他们抵达这个时空节点已有数日,初步了解了当前的局势——刘邦集团被困巴蜀汉中,栈道已焚,示弱于天下,实则暗中积蓄力量。而这一切逆转的关键,就在于帐中那个身形不算魁梧,却站得笔直如枪的男人。
韩信。
林煜的右眼,那“劫火计数器”传来一种与面对项羽时截然不同的感应。不再是灼热暴烈的刺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无数细微丝线在编织缠绕的异样感。读数不高,但极其稳定,并且随着韩信的目光在沙盘上的移动,在以一种精密的、近乎计算好的模式微微波动。
“大将军,我军困守此地,栈道已毁,关中有雍王章邯严防死守,如之奈何?” 刘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尽管他努力维持着平静。
韩信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虚点在沙盘上代表陈仓道的位置,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那泥沙堆砌的模型,看到其背后真实的崇山峻岭与敌军布防。
“大王,”韩信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章邯断定我军无法越过秦岭,主力必布防于褒斜道、傥骆道等常规隘口。其于陈仓道,虽有守军,却非精锐,且戒备必然松懈。”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两条清晰的轨迹。
“我军可遣一支老弱,大张旗鼓,修复褒斜栈道。此乃‘明修’。”
接着,他的手指猛地转向那条蜿蜒曲折、被视为天堑的“陈仓道”。
“同时,大王亲率主力,由故道潜行,翻越秦岭,突袭陈仓!此乃‘暗度’!”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计策一出,帐内诸将,包括刘邦在内,眼中都爆发出精光!此计大胆、精妙,完全出乎章邯意料之外!
然而,就在韩信阐述此计,尤其是当他手指点在“陈仓道”,仿佛已然看到大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关中平原的那一刻——林煜的右眼猛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不是项羽那种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无形的针尖刺破、被某种冰冷的意志强行“修改”了轨迹的感觉!
在他的特殊视野中,韩信周身那原本只是微弱萦绕的、丝线般的劫火能量,骤然活跃起来!它们不再是无序的,而是随着韩信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织机上的丝线,开始渗入眼前的沙盘,更仿佛穿透了沙盘,向着冥冥中那真实的陈仓道、以及驻守在那里的秦军命运蔓延而去!
这并非单纯的军事谋略!这其中,已然蕴含了劫火的力量——一种倾向于“操控”、“布局”、“扭曲现实概率”的力量!
“他在……‘编织’命运之线……” 禽滑素也感受到了那股异常冷静而可怕的意志,低声道,“此计能成,固然有其军事上的合理性,但劫火正在放大这种‘必然性’,甚至……可能在无形中影响章邯的判断,削弱陈仓守军的警觉,或是为汉军主力潜行提供某种……‘便利’。”
林煜凝重地点头。他看到,在韩信的意志作用下,那沙盘上代表陈仓守军的标识,仿佛蒙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不易察觉的灰气,而那代表汉军主力的标识,则被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代表着“隐匿”与“突袭”成功率的苍白丝线所缠绕。
这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而是一场在现实层面上展开的、充满冰冷与残酷的棋局开启仪式。在这个舞台上,每一步都关乎生死,每一个决策都可能改变整个局势的走向。
而韩信,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军事家,此刻正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方式展示着他的智慧和谋略。他手中的劫火,仿佛成为了无形的棋子,被他巧妙地落下,这一步,不仅是他个人的一次出击,更是他逆转楚汉大势的关键之举。
“章邯闻我修栈道,必笑我痴人说梦,更笃定我军无力他顾。” 韩信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苍白的算筹光影在飞速闪动,“待其醒悟,我大军已出陈仓,叩关中之门!届时,三秦之地,可传檄而定!”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笃定。那不仅仅是自信,更是劫火加持下,对“事态必将如此发展”的一种……冰冷的宣告。
刘邦抚掌大笑:“善!大将军此计,真乃神鬼莫测!”
帐内充满了兴奋与期待的气氛。
唯有帐外的林煜和禽滑素,感受到了一种比面对项羽的毁灭烈焰时,更加深入骨髓的寒意。
项羽的力量,是直来直去的毁灭,是滔天烈焰,看得见,感受得到。而韩信这初现端倪的劫火,却是无形的丝线,是冰冷的算计,它在悄无声息地编织着棋局,将敌人、甚至可能将自己人,都视为棋盘上的棋子,操控着他们的行动,他们的命运,乃至……现实本身的走向。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煜望着帐内那个身影,喃喃低语,“好一招妙棋。只是……下棋的人,可曾想过,当棋盘扩大到整个天下,当丝线缠绕上众生之时,他自己,是否也已成为这局中一子?甚至……是被那劫火之力操控的,最重要的那一枚?”
棋局,已然开始。而执棋者与棋子的界限,在这劫火悄然渗透的瞬间,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汉军即将出蜀,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即将掀起。而林煜知道,他们需要更加警惕地观察,这位“兵仙”的劫火,究竟会将这历史的长河,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