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林黛玉转过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妙玉也看向门口，嘴唇动了动。
“师父……”
修士无故屠戮凡人，会引来天道反噬。
可陈玄，却如此轻描淡写地，杀了两个。
陈玄的目光，在她们脸上一扫而过，轻轻一笑。
“无妨。”
话音落下。
他的身形，如同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
京城西郊，无名荒山。
一处隐蔽的山洞内，岩壁上渗出的水珠滴落在石笋上，发出“嘀嗒”、“嘀嗒”的清响。
陈玄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他在等。
等着那熟悉的天道反噬。
自从上次巫神教之事，他以镇山印与那藏于云层之后的“天道”有过一次短暂的照面后，一个疑惑便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他记得很清楚。
当初为了救治林黛玉，他只是稍稍拨动了凡人的命数，便引来了不轻的反噬，让他着实狼狈了一番。
可巫神教那一次，他等同于当面抽了天道一个耳光。
结果呢？
什么事都没有。
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天道……这么心胸宽广的吗？
还是说，在它的权衡里，天下万民的安危，远比某个修士对它的冒犯要重要得多？
今天，刚好是个机会。
那两个死士，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死有余辜。
但他们，终究是凡人。
按照那条悬在所有修士头顶的铁律，自己杀了他们，必然会引来反噬。
他就是要试试。
试试这天道，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至于反噬真的来了怎么办？
有过一次经验，陈玄并不畏惧。
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那份对所谓天道的敬畏之心，已经在他心中悄然淡去。
他教导林黛玉，要对天地存有敬畏。
可他自己的那份敬畏，却最先没了。
时间，在“嘀嗒”声中缓缓流逝。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洞口的天光，由明转暗，最后彻底被夜色吞没。
山洞外，积雪映着月光。
陈玄静静地坐着，神识内敛，仔细感受着身体内外的每一丝变化。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熟悉的，仿佛要将神魂撕裂的痛楚。
没有那让人道基不稳的业力侵蚀。
甚至连一丝法力的波动都未曾出现。
仿佛他刚才拂袖杀死的，不是两个大活人，而是两只真正的蝼蚁。
直到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辉洒入洞口。
陈玄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半分庆幸，反而充满了更深的疑惑。
他站起身，缓步走出山洞。
夜风清凉，吹动他青色的道袍。
他信步走在寂静的山林里，脚下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反噬？
陈玄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又被他一一否决。
这其中，一定有某个他尚未知晓的关键。
一个足以颠覆所有修士认知的，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天道的……真相。
夜风拂过山林，卷起枯叶残雪。
陈玄吐出一口浊气。
气流在清冷的月光下，凝成一缕若有若无的白霜，随即消散。
收回思绪，线索太少，多想无益。
只能等下一次与那高悬于苍穹之上的“意志”接触的机会。
下次，可不能一见面就掀桌子了。
正想着。
忽然感应到一阵气息由远及近。
很快。
“沙沙……”
一阵细微的声响，自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
陈玄脚步一顿，侧耳倾听。
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什么小兽在穿行，但节奏却有些不对劲。
时而急促，时而停顿，带着一丝刻意的隐匿。
陈玄没有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化作了山林间的一块顽石。
“哗啦！”
草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
一个黑影“嗖”地一下蹿了出来，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个狗啃泥。
那人影稳住身形，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当他的目光落在月光下那道青色的背影时，猛地向后跳了一大步，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方便行动的短褐，腰间挎着一把朴刀，另一边挂着罗盘、墨斗线、朱砂袋一类零零碎碎的什物，背上还背着不知名皮革缝制的背包。
他脸上沾着几道泥印，头发也有些散乱，显得颇为狼狈，但一双眼睛却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他死死盯着陈玄的背影，满脸戒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片刻后，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凑近几步，歪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玄。
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
那眼神，不像是看人，倒像是在鉴定一件刚出土的古董。
嘴里小声地喃喃自语。
“还以为化形了呢。”
他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整了整衣襟。
他走上前，对着陈玄的背影，抱了抱拳。
“咳，这位兄台，对不住，对不住。”
“刚才动静大了点，没吓着你吧？”
陈玄缓缓转过身。
好像被吓到的是你自己吧。
他看着眼前这个的年轻人，轻轻摇头。
“并未。”
见陈玄似乎不欲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哎，兄台，等等！”
那人却几步跟了上来，脸上挂着热络的笑。
“在下包驺，峡山派的。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贫道陈玄。”
陈玄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原来是陈道长！”
包驺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幸会，幸会！”
他一边说，一边又不动声色地将陈玄打量了一遍。
青色道袍，一尘不染。
气质出尘，不像凡人。
可身上偏偏没有半点法力波动，跟个普通人没两样。
这就很奇怪了。
“陈道长，这大半夜的，您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里……是出来采药，还是观星啊？”
包驺试探着问道。
“闲逛。”
“闲……闲逛？”
包驺的嘴角抽了抽。
这荒郊野外的，当成自家后花园了？
这道长，要么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要么就是个脑子不太灵光。
看他这气度，不太像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