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那个人……他……他怎么会……”
陈玄的目光，从那具干尸上收回。
“回头再说。”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林黛玉耳中。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从巫神教人群后方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黑袍，比其他人都要精致，边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蟒纹。
他没有看地上的两具尸体，甚至没有看周围那些面带惊恐的教众。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径直望向了溶洞的最深处，那个方向，似乎才是鬼市真正的核心。
他用一种毫无波动的声音，冷冷开口。
“自寻死路。”
“拖下去，别耽误了正事。”
他的命令在空旷的溶洞中回响。
立刻有几个巫神教弟子上前，动作麻利地将地上的干尸拖入阴影深处。
血腥味被火把燃烧的松油味与淡淡的草药香气重新掩盖。
方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死亡，仿佛只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散去，湖面又恢复了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些原本沉默的巫神教弟子，在金线蟒袍男子的命令下，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有的搬运着奇形怪状的金属构件，有的在石壁上刻画着繁复诡异的符文。
敲击声，摩擦声，低语声，交织成一片诡异而有序的交响。
他们彻底无视了还站在通道口的陈玄与林黛玉。
仿佛这两个不速之客，与地上的尘埃无异。
林黛玉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复。
方才那人化为干尸的恐怖景象，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感觉到师兄的衣袖动了动。
陈玄牵着她的手腕，迈开了脚步，继续向溶洞深处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不疾不徐，平稳得让人心安。
林黛玉被他带着，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上。
她努力学着师兄的样子，挺直脊背，目不斜视。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瞥向那些忙碌的黑袍人。
他们的动作精准，神情专注，像一群正在筑巢的工蚁，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
穿过这片忙碌而诡异的区域，前方又是一条幽深的通道。
踏入黑暗的瞬间，外界的嘈杂被隔绝，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林黛玉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
她能感觉到，身后似乎有几道目光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彻底没入黑暗。
陈玄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只是牵着她，在这迷宫般的地道中穿行。
这一次，他没有再沿着主路走，而是拐进了一条更为狭窄的岔路。
这条路显然久无人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土与霉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隐隐有月光洒落。
一个倾颓的出口，出现在眼前。
陈玄领着林黛玉，拾级而上。
当双脚重新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时，清冷的夜风拂面而来，吹散了地底那股混杂着血腥与硫磺的浊气。
林黛玉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这里是一座破败的土地庙。
神像早已倾塌，蛛网遍布，供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月光从破损的屋顶窟窿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玄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庙门口，看着外面沉睡的街巷。
林黛玉有些不解。
“师兄？”
她刚想问为何不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的地道口传来。
有人跟上来了。
林黛玉心中一紧，猛地回头。
月光下，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那片黑暗中缓步走出。
女子一身月白绫罗，身姿挺拔，面容清冷，正是昆仑琼华宫的白芷。
她身后的男子，面容俊朗，却是一脸不忿与戒备，正是她的徒弟肖金宇。
白芷的目光，落在陈玄的背影上，眼神有些复杂。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这个神秘的道人。
陈玄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
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看着来人。
“白道友。”
他先开了口，声音清淡如水。
“跟着贫道，所为何事？”
这一句，也省去了白芷思索如何开口的麻烦。
白芷那张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她很快恢复了镇定，语气也一如既往地疏离。
“道友说笑了。”
“这地下气闷，出来透透气罢了，不过是顺路。”
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
陈玄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肖金宇看着陈玄那副淡然的模样，只觉得对方是在故弄玄虚，忍不住想开口讥讽几句。
可他刚要张嘴，就被白芷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最终，还是白芷先沉不住气。
她此行有宗门任务在身，探查巫神教的动向才是正事。
“巫神教之事，道友如何看？”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陈玄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远处皇城那片巍峨的轮廓。
“他们这般大张旗鼓，所图非小。”
“只是暂时不知缘由。”
说完，他将视线转回，看向白芷。
“白道友可有消息？”
白芷捻了捻手指，摇了摇头。
“我琼华宫也只是探听到他们有异动，具体图谋，尚不清楚。”
她的柳眉微蹙，显然也对巫神教这般反常的举动感到棘手。
“不过……”
她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我倒是听到一个消息。”
“巫神教教主，不日将亲至京城。”
陈玄闻言，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口中无意识地喃喃出两个字。
“魏无邪？”
白芷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道友认得此人？”
魏无邪。
巫神教的开创者，此人行事乖张，手段狠辣，一身修为深不可测。
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道人，竟也知道他的名号。
陈玄没有回答她，只是若有所思。
白芷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不错，正是魏无邪。”
“教主亲临，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立刻回报宗门。”
说完，她对着陈玄微微一颔首，算是告辞。
“道友，后会有期。”
她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肖金宇狠狠地瞪了陈玄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师徒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