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影靠在营帐角落,右手紧握刀柄,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萧景珩站在他面前,声音低沉:“此行不是为了杀敌,是为了拿证据。”
玄影点头,将油布包贴身收好。他知道任务有多重。那封帛书已经证明叛军要炸皇宫,但还缺一样东西——宫里的内应铁证。
他不能让王爷孤身上朝,没有凭据去对峙。
夜色刚落,他便动身。黑衣裹身,面罩覆脸,像一缕风滑出营地,潜向宫墙。凤栖阁守卫比上次多了两倍,巡逻间隔缩到一刻钟。更危险的是走廊上多了几根细线,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
那是音丝机关。一碰就会响铃。
玄影蹲在屋顶瓦缝间,从袖中取出一小块油布。他记得上次踩中机关的位置,也记得皇后回宫的时间。今夜她提前了半个时辰,说明宫里有变。
他顺着屋檐下滑,用油布裹住手指,一根一根剪断音丝。动作极慢,不敢用力。指尖被琴弦割破,血混着油渍黏在布上,他没停下。
书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屏息查看四周。青铜蝶匣摆在案上,和之前一样。他打开底座,手指探进夹层,摸到一个硬角。
暗格开了。
里面是两份东西:一封密封的帛书,一张羊皮地图。
他抽出帛书,借窗外微光扫了一眼。字迹歪斜却熟悉——正是独孤漠的手笔。“巳时开匣,火雷已备”,八个字赫然在目。下方盖着二十四颗夜明珠环绕骷髅头的朱印。
和萧景珩拿到的那份完全对应。
他又展开地图。上面画着京畿三处军营,标注了兵力虚实、换岗时间,还有三条进攻路线。其中一条直指镇北王府。
这是叛军的作战图。
玄影迅速将东西塞入胸前暗袋,转身准备离开。就在他手触到窗框时,外面传来环佩轻响。
有人来了。
他立刻伏地,贴墙隐入阴影。殿门推开,楚皇后走了进来。她没穿凤袍,只披了件素色长衫,手里却拿着翡翠如意权杖。
她站在案前,盯着空了一半的蝶匣底座,嘴角慢慢扬起。
“本宫就知道,那只黑鸦还会再来。”
她击掌三声。
一道黑影从廊外缓缓走出。黑色斗篷垂地,面具上镶嵌着二十四颗夜明珠,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独孤漠到了。
“搜。”皇后冷冷开口,“东西若丢了,你知道后果。”
话音未落,十二名黑衣死士从檐角跃下,刀已出鞘。
玄影知道不能再等。他翻窗而出,落地瞬间拔刀迎敌。双刀交错,一人倒地。他不恋战,专挑人少的方向突围。
一名死士扑来,他侧身避过,刀锋划过对方咽喉。可背后一阵剧痛,一把短刃刺入肩胛。他咬牙拔出刀,反手砍断敌人手腕。
又一刀劈向肋骨,他勉强格挡,手臂发麻。
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前方就是后苑高墙。他拼力跃起,抓住墙沿,翻身上去。追兵紧跟其后,刀光在月下闪成一片。
他忽然折返,用刀柄猛撞廊下琉璃灯。火油洒地,火星溅落,火焰腾起一丈高。热浪逼退追兵,他在浓烟中纵身跳下宫墙。
身体砸进御河芦苇丛,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胸口像被铁钳夹住。血从多处伤口涌出,体温快速流失。他用手扒住岸边石缝,一点一点往上爬。
远处传来火把晃动的声音。巡宫侍卫来了。
他不能死在这里。
玄影撕下里衣一角,咬破舌尖,用血在帛书背面写下八个字:蝶动,雷伏,速阻巳时。
如果他没能回去,这八个字也能让王爷明白一切。
他把帛书紧紧塞进怀里,撑着河岸前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双腿发软,视线模糊,但他没停。
三里路,他走了快一个时辰。
终于看见王府后巷的暗哨旗。
守夜的暗卫发现有人靠近,举刀喝问。看清是玄影时,惊得立刻上前搀扶。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玄影嘴唇动了动,只吐出三个字:“呈……王爷。”
然后整个人向前倒去。
亲卫接住他,发现他怀里死死攥着一份染血的帛书,另一张羊皮地图从衣襟滑落。他们立刻吹响铜哨,两名影骑飞马奔向主院。
萧景珩正在灯下看边境布防图。听到哨声,他抬头。
亲卫跪地,双手奉上帛书与地图。
萧景珩接过,展开一看。
帛书背面那八个血字刺入眼帘。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天边已有微光,离巳时不到两个时辰。
他低头再看地图,手指落在慈恩寺位置。那里标着一个红点,旁边写着“引信藏于佛顶”。
原来如此。
他转身下令:“传令各营,封锁慈恩寺周边,不得放任何人进出。另派一队精锐,随我入宫。”
话音刚落,偏院传来急报。
“玄影醒了片刻,喊了一句‘王爷小心佛顶’,又昏过去了。医者说他失血太多,能不能活,看天意。”
萧景珩站在原地,没说话。
他把帛书放进袖中,拿起玄冥剑。
走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偏院方向。
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萧景珩握紧剑柄,大步离去。
偏院内,一滴血从玄影手指滴落,砸在地面,慢慢晕开。
医者的帕子掉在一旁,浸满了血。
烛火跳了一下,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