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副象征着绝对秩序与无情的纯白面具，从陈默指尖点中的地方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湮灭消失。
没有鲜血，没有骨骼，更没有想象中机械造物内部的精密结构。
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人类的脸庞。
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带着几分稚气的男性面庞，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他的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五官端正，甚至称得上清秀。
但最令人悚然的是他的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眼眸，而是一对不断刷新着淡蓝色数据流的、冰冷的电子义眼。数据流疯狂闪烁，充满了程序错乱的惊恐和无法理解的混乱。
而他的表情，则是一种极致的麻木与一种突然挣脱束缚后的剧烈痛苦扭曲交织在一起的诡异状态。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无意义气音。
仿佛一个沉睡多年、突然被强行惊醒的梦游者，他的意识正在与某种根植于他体内的东西进行着激烈的争夺。
陈默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净世堂的白衣清理者……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被改造、被控制了的人？！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控制及思维锁编码！目标处于极度痛苦与混乱状态！】
【编码结构分析：与净世堂底层清除协议同源…优先级极高…正在尝试覆盖宿主原生意识…】
【道基【根源·归墟触须】产生排斥反应…可尝试进行【规则抹除】…目标：精神控制编码节点…风险：可能对目标意识造成不可逆损伤…】
系统的提示音飞快响起。
就在这时，那年轻人口中，断断续续地、挣扎着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杀…了我…求…你…编码…清理…痛…”
他的电子眼中，数据流闪烁得更加疯狂，时而闪过一丝属于他自己的痛苦和清明，时而又被冰冷的秩序蓝光所覆盖，试图重新夺取控制权。
陈默瞬间明白了！
净世堂所谓的“清理程序”，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的造物！他们是将活人进行改造，植入这种可怕的“清理编码”，将其变成失去自我、只知道执行清除命令的工具！
眼前这个白衣人，就是一个可怜的、被控制的傀儡！他或许曾经也是某个修士，甚至可能是某个误入此地的穿越者，最终被净世堂捕获，变成了这副模样！
“坚持住！”陈默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或许不是什么圣母，但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被如此奴役、痛苦哀求解脱，他做不到无动于衷！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能从这家伙嘴里得到至关重要的情报！
风险？系统提示了，用【规则抹除】有可能伤及对方的意识。
但不用，他很快就会重新被编码控制，或者彻底崩溃！
赌一把！
陈默眼神一凝，右手食指再次亮起那令人心悸的暗金色光芒！但这一次，光芒极其内敛，凝聚到了极致！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指点向白衣年轻人的眉心！目标并非其大脑，而是其眉心深处那不断闪烁、试图重新覆盖他意识的冰冷数据流——那无疑是控制编码的核心节点之一！
【规则抹除（微弱）】！精度最大化！能量控制最大化！
嗤！
暗金指尖点中眉心的瞬间，年轻人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耳口鼻中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电子眼中的数据流如同爆炸般狂闪！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力控制着那丝归墟之力，小心翼翼地、精准地抹除着那冰冷的控制编码，如同在进行一场最精密的神经外科手术，丝毫不敢触及周围脆弱的原生意识。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漫长。
终于！
年轻人眼中的疯狂数据流如同潮水般退去，那冰冷的秩序蓝光彻底熄灭，露出了底下原本的、带着剧烈痛苦和一丝茫然的棕色瞳孔。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色的、带着细微电路残片的淤血，整个人虚脱般地向前倒去，被陈默一把扶住。
“咳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呼吸急促而混乱，但眼神却逐渐恢复了属于人类的神采，那是一种从无边噩梦中惊醒后的恐惧与虚弱。
“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他虚弱地问道，声音沙哑，却不再是那冰冷的电子音。
陈默松了口气，看来是赌对了！他快速说道：“这里还是断码崖缓存区。你被净世堂控制了，我刚帮你解除了部分控制。现在没时间细说，你的同伴可能很快会察觉到异常！”
听到“净世堂”三个字，年轻人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极大的恐惧，但随即又被强烈的恨意所取代。
“净世堂…那些杂碎…”他咬牙切齿，挣扎着想要站直，“多谢…相救…我叫…代号‘七十九’…原本是…‘观测者’预备役…”
观测者预备役？陈默心中一动，果然和凌波有关！
就在这时，代号七十九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露出痛苦之色：“不好…他们…他们通过备用链接感知到我的失控了！‘清道夫’…‘清道夫’要来了！快走！”
清道夫？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什么是清道夫？”陈默急忙追问。
“是净世堂内部的…清理部队…专门处理…像我们这样的‘失败品’和‘重大威胁’…”七十九的声音充满了惊恐，“他们比我们这些外围清理者强大得多！而且…毫无感情…是真正的杀戮机器！我们绝不是对手！”
他话音刚落——
嗡！！！
一股远比之前白衣人强大十倍、百倍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数据废渊的深处猛地席卷而来！
这股威压冰冷、死寂、带着一种绝对纯粹的、不容任何异常的“秩序”之力！所过之处，连那些狂暴的数据湍流和空间碎片都被强行镇压、抚平！
陈默脸色剧变！这股力量…绝对超越了筑基期！甚至可能达到了金丹层次！而且其力量的精纯和压迫感，远非之前的白衣人能比！
这才是净世堂真正的力量吗？
“来…来了…”七十九面如死灰，眼中满是绝望。
陈默眼神急剧闪烁，大脑疯狂运转！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逃跑？在这位“清道夫”的威压锁定下，能逃到哪里去？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地上那件被白衣人扔掉、已经半报废的纯白法盘上！又看了看怀中虚弱不堪的七十九，一个极其大胆、疯狂到极点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想活命，就别反抗！信我一次！”陈默对七十九低吼一声，不容分说，立刻开始行动！
他首先猛地一脚踩在那报废的法盘上，【规则抹除】发动，将其彻底湮灭成一堆最基础的粉末，毁灭现场。
然后，他飞快地脱下自己破损的衣服，又将七十九那件象征净世堂身份的黑袍扒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虽然沾了血污，但大致款式没错！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内那根【根源·归墟触须】疯狂震动，不再是散发归墟气息，而是极力模拟、转化出一丝……与刚才那白衣人类似的、冰冷的秩序波动！同时，他调动起那微不足道的【规则抹除】之力，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自己和七十九体表，极其勉强地、临时性地“抹除”了他们身上绝大部分“异常能量签名”和生命气息！
做完这一切，他猛地将七十九按倒在地，自己则半跪在一旁，低下头，做出一副正在执行“控制”和“检查”任务的姿态。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几乎就在他刚刚完成伪装的下一秒——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片区域的中心。
来人身穿一件纤尘不染、仿佛由纯粹白光编织而成的长袍，脸上戴着的是一副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两个漆黑孔洞的纯白面具，手中没有持有任何武器，但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绝对秩序力场就让周围混乱的环境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那空洞的面具孔洞缓缓扫过现场，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堆被陈默湮灭的法盘粉末上，停顿了一瞬。
然后，那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到了身穿黑袍、正“控制”着“目标”的陈默身上，以及地上那个看起来奄奄一息、能量气息微弱且“正常”的七十九。
冰冷的、毫无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规则的律动：
“汇报情况，清理者编号。”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