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天的黎明,是在林凡全身骨头仿佛散架般的剧痛和深沉疲惫中到来的。昨日与鳄鱼的生死搏杀,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和心神。
他挣扎着从竹床上坐起,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尤其是双臂和背部,如同被巨石碾压过一般。
然而,当他看到墙角那张厚重、布满突起鳞片的鳄鱼皮,以及那一大堆色泽暗红的鳄鱼肉时,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化作了沉甸甸的收获感。
八十天。他在这座孤岛上已经生存了整整八十天。这个数字本身,就带着一种里程碑式的力量。
他强迫自己起身,首要任务是处理这些珍贵的战利品,尤其是那张鳄鱼皮。鳄鱼皮的鞣制比野猪皮和蟒皮更加困难,鳞片坚硬,皮层厚实且富含油脂。
他先将皮子内侧残留的脂肪和肌肉组织用铁刀小心翼翼地、最大限度地刮除干净。这是个极其耗费力气的活,鳄鱼皮的坚韧超乎想象,他的手臂很快就开始发抖,不得不频繁停下来休息。
刮净之后,他需要软化并固定鳞片。他挖了一个浅坑,铺上厚厚的芭蕉叶,将鳄鱼皮鳞片朝上铺开,然后在鳞片缝隙间仔细塞满湿润的沙土和草木灰的混合物,利用其吸湿和轻微的腐蚀作用,使鳞片基部软化,不易脱落。接着,他将皮子卷起,用重石压住,进行初步的定型脱水。
处理完皮子的初步工序,他才开始准备早餐。他割下一块新鲜的鳄鱼肉,肉质白皙紧实。他将其切成薄片,放在烧热的石板上炙烤。
鳄鱼肉烤熟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口感介于鱼肉和鸡肉之间,略带韧性,但味道颇为鲜美,油脂丰富。这为他疲惫的身体提供了急需的能量和修复材料。
例行巡视陷阱. 他穿着皮甲,动作比往常迟缓了许多,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踏实,生怕牵动伤处。
他仔细检查了篱障,特别是昨晚可能被自己匆忙归来时碰歪的地方,进行了加固。陷阱区依旧没有收获,豺群和鳄鱼的血腥味似乎让这片区域的动物都暂时远离了。
溪边取水,查看鱼塘,维护盐田,一切如常,只是他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放。
整个白天,他的核心工作都围绕着那张鳄鱼皮。
在初步压制定型后,他将皮子展开,开始用厚重的鹅卵石反复捶打皮层内侧,进一步破坏纤维结构,使其变得柔软。沉重的石块一次次抬起、落下,砸在皮子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顺着皮甲的边缘滴落。这不仅是体力活,更是对意志的磨练。他想象着这张皮最终变成一件刀枪难入的护甲,便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捶打一段时间,皮子需要再次湿润和揉搓。他使用了一种新的方法:将皮子浸泡在加入了某种富含油性的植物碎叶的水中,他发现某种树的种子榨出的油有润滑作用,然后用力揉搓,让油脂渗入皮层。
这个过程使得皮革在柔软的同时,也能具有一定的防水防腐性能。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鞣制工作时,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再次隐隐传来。他猛地停下动作,警惕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向丛林边缘。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间光影斑驳,一片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昨夜击退豺群,今日又处理了鳄鱼,浓烈的血腥味就像一盏明灯,绝不会只吸引来一波访客。
或许,那些绿眼睛的家伙正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等待他松懈,或是夜幕的降临。
这种预感让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同时也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他将弩和几支标枪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傍晚时分,鳄鱼皮经过初步的捶打和油浸,已经比最初柔软了不少,但离成品还差得远。
他将其再次卷好,用重物压住,等待后续处理。
接着,他将大部分鳄鱼肉切割成条,挂上熏架。熏肉的烟雾再次袅袅升起,而这一次,林凡的心情却比以往更加凝重。他知道,这烟雾和气味,就像是在向整个岛屿广播这里有一场盛宴。
他照例去收取海盐,推动水箱。赶海时,他心不在焉,草草捡了些贝类便迅速返回。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沙滩上,显得孤独而坚定。
晚餐是烤鳄鱼肉和贝类汤。吃着这来之不易的食物,林凡的耳朵却始终竖着,捕捉着夜幕降临前最后的光景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他仔细检查了所有的绊索警报,将篱障的每一处都确认牢固。
黑夜如期而至,像一块巨大的墨绒毯子覆盖了天地。
林凡将篝火拨得极旺,火光跳跃,却照不透远处深邃的黑暗。他全副武装,坐在门口,弩横在膝上,铁矛倚在身边。
新鞣制的鳄鱼皮卷放在屋内,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和油脂味。
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当月亮升上树梢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嚎和爪子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再次从黑暗中传来。
而且,这一次,声音更加密集,绿眼睛的数量似乎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多!豺群,显然是呼朋引伴,卷土重来了!它们被持续的血肉盛宴彻底吸引,决心要攻破这个两脚生物的堡垒。
林凡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膝上的弩。眼神冰冷如磐石。
第八十天的夜晚,一场规模空前的防御战,即将在这孤岛的海滩营地外爆发。他,和他的堡垒,已然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