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浮尸渐沉,残船撞岸的闷响断续传来。我指尖划过遥控器边缘,屏幕暗着,电量将尽。东岸机枪哨位传来两短一长点射,是陈锋设的暗号——有人想渡江,已被打退。
我未回头,只将通讯器贴紧袖口内衬。铁壳微凉,摩尔斯码在指腹下无声敲出:“猎狐三号,执行。”
乌林小路距此六里,密林遮天,寻常斥候难入。但赵云带的那五百新军不同。他们每人肩上扛着莫辛纳甘,枪膛里压着七点六二毫米子弹,是我从系统换来的第一批制式步枪。训练时只打了三百发,但足够了。我说过,不为杀人,为震慑。
不到一盏茶工夫,林中传来第一声枪响。
不是零星试探,是齐射。五十条枪同时开火,声浪撞在树干上反弹,连江这边都听得清楚。接着是第二轮,短促、精准,专打马腿和举旗的兵。曹军没反应过来,阵型一乱,便成了活靶。
我眯眼望向林缘。烟尘未起,说明火药量控得准,没用爆燃弹。赵云懂我的意思——要的是羞辱,不是歼灭。
枪声停得也快。三十息内,林中已无动静。紧接着,一队人影从伏击点突进,动作利落,直扑辎重车队。他们不碰粮车,不烧帐篷,专挑显眼的东西拿:金盔、青罗伞盖、还有那半截“倚天”剑鞘。那剑早断了,只剩残鞘挂在车辕上,像是故意留下的标记。
一人摘下金盔,用白布裹了,背在身后。其他人收缴仪仗,砍断旗杆,却不毁旗面。这是我要的效果——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是谁的手笔。
然后全军撤离。无号角,无喧哗,五百人如退潮般消失在林深处。连伤兵都没留一个。
我收回视线,掌心压着通讯器。赵云没发回信,但我知道他已完成。这种人,任务不成就不会撤,更不会报假。
北岸残火还在烧,但已不成势。吕蒙焚的粮寨火光渐弱,甘宁劫的左营只剩焦柱立着。曹操若还有一口气,现在也该走到那条小路了。
他一定会走那条路。
张辽断后,许褚护侧,两人再能打,也拖不动一群饿兵。乌林主道被周泰封死,西面是江,南面有我布防,只剩这条猎户小径可走。我早在三日前就让赵云带人踩过路线,画了草图。每处弯道、每片空地,我都记在脑子里。
他们来了。
一队残兵踉跄出林,衣甲破碎,有人拄刀而行,有人扶着同伴肩膀。曹操走在中间,头低着,肩甲歪斜,步子拖沓。张辽在后,左手按剑,右手扶树干喘息。许褚断后,披甲持矛,眼神仍凶,但脚步虚浮。
他们走过伏击点时,脚步明显慢了。地上有血迹,马尸横倒,旗杆折断。但没人说话,只彼此对视一眼,便加快脚步。
直到那棵树下。
古樟斜长,枝干如臂伸向小路。金盔就挂在最低的枝杈上,白布条垂下,随风轻摆。布上墨字清晰:“丞相遗物,卧龙代存。”
队伍停了。
曹操抬头,喘息声粗重。他扶着树干站稳,仰视那金盔,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半晌,才低声问:“何时挂上的?”
无人应答。
许褚握紧矛柄,欲上前取下。张辽伸手拦住。
“别碰。”他说。
许褚怒:“那是主公的盔!”
“是羞辱,也是放行。”张辽声音沙哑,“若他们想杀,我们早已死在林中。”
曹操闭眼,靠在树干上。汗从额角流下,浸湿鬓发。他忽然笑了,笑声干涩,像裂开的竹片。
“诸葛亮……真乃神人。”他说,“处处有伏,步步设局。我败,不冤。”
张辽未语,只抬头看了那金盔一眼,又扫视四周密林。他的目光在每一处树影、每一块岩石上停留,仿佛在找什么。他知道,这里不止一支伏兵。或许每条岔路都有枪口对准他们,只等一声令下。
但他也明白,那一声令下,不会来了。
我站在南岸高台,望远镜贴着眼眶。手指松开通讯器,袖口微动,将铁壳收进内袋。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步枪弹药消耗:47发】
【子任务“赤壁火攻”完成度:100%】
【新阶段任务解锁:助刘备取荆州】
【奖励待领取:迫击炮x1,弹药基数x5,燃油x200升】
我没看太久。
任务完成了,但仗没打完。曹操还活着,张辽未倒,许褚手中仍有矛。现在不是收奖励的时候。
我转身,朝陈锋下令:“传令赵云,原地休整,不得露营火,不得收降卒。等我下一步令。”
陈锋抱拳欲走,我又叫住他。
“再派一队锐士,沿江搜寻漂流物。凡带曹军印记的,无论大小,尽数打捞。”
他顿了顿:“包括……断剑残甲?”
“包括。”我说,“我要他每一步都感觉被盯着。”
他领命而去。
我重新望向乌林。曹操一行已启程,脚步比先前更沉。金盔仍在树上,白布飘动。那不是终点,是起点。这一战,我不止要他败,还要他怕。怕到以后听我名字,手会抖。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焦味和水腥。我摸了摸腰后,手枪还在。燃料只剩一半,但够用。无人机没放,但随时能升空。热武器有限,但威慑无边。
远处,一匹无主战马从林中走出,瘸着腿,鬃毛焦黑。它停在小路边,低头啃草,像是忘了战争。
我盯着那马,忽然想起现代营区外的野狗。也是这样,炮火停了,它们才敢出来觅食。不怕人,只怕枪声。
这世道,也快到那个地步了。
陈锋快步回来,低声禀报:“赵云已撤至预定营地,缴获物尽数带回。另……他在林中发现一具曹军斥候尸体,身带密信,尚未拆封。”
我抬眼。
“信呢?”
“在我怀里。”
他递上来。油纸包着,干的。我拆开,粗略扫过。是曹操写给许都留守的急令,内容无关紧要,关键是笔迹——颤抖,断续,不像出自一人之手。
有人代笔。
我合上信纸,塞回油纸包。
“烧了。”我说,“但抄一份存底。”
陈锋应声要走,我又止住。
“等等。”我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是昨夜画的荆州布防草图。我撕下右下角,写了一行字:“赵云部即日起归建中军,待命调遣。”
他接过,皱眉:“不让他追?”
“追,是给敌人机会拼命。”我说,“等,是让敌人自己崩溃。”
他懂了,收令退下。
我最后望了一眼乌林方向。残兵已走远,林间小路空荡。金盔还在树上,白布翻飞。风吹过,布条猛地一扬,像一面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