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拨转马头，狼狈地往后退。
城楼上的箭雨点般射下去，彪悍的匈奴人乱成一团。
后边的匈奴兵还没反应过来，前边的匈奴兵已退过去，马撞在一起，人挤在一起……闹闹嚷嚷，踩踏无数……
“后退十里扎营。”清冷的月光下，匈奴王黑沉着脸，恼怒地挥舞着大刀，喊得声音都劈了，身上的铠甲随着他大力的挥舞嚓嚓轻响。
这次短兵相接，大夏胜得毫无悬念。
未损一兵一卒，就打得匈奴人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月上中天，如水银般泻下的月色照亮了大夏国兵将喜气洋洋的笑脸。
看着潮水般退去的匈奴人，张卫国爽朗的笑声止也止不住，追着凛冽的风传出去很远。
奔马背上的匈奴王听到笑声，回过头来，巍峨的玉门关矗立在天地间，仿佛坚不可摧；城楼上站着的那个魁梧身影，似乎不可战胜！
匈奴王急怒攻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染湿了胸前金丝织就的软甲。
旁边的左贤王惊呼一声：“父王！”忙勒停马，欲待去扶。
匈奴王身形晃了晃，稳住了，缓缓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眼里腾腾的杀气泄露无遗：“无碍。此仇——必报！”
城楼上，秀宜望着月色下那抹高大的身影，仿佛看到他眼中凛冽的杀意，颤了颤，迟疑地道：“阿爹，这一任匈奴王是匈奴人心中的战神。他弑父弑兄弑弟上位，性格坚韧，野心勃勃，绝不可能一击即溃。阿爹万不可大意。”
“放心。”张卫国的大手轻柔地落在女儿肩头，轻轻拍了拍，声音笃定，“阿爹绝不会被这点小小的胜利冲昏头脑。”
又转过头对副将道：“传令下去，全神戒备。”
张正军望着秀宜，目光灼灼，好奇地问：“妹妹怎么这样了解匈奴王？”
秀宜心中一跳，迅速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的慌乱，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破掌心带来的痛意，令她头脑清醒。
她脑中快速转动：该怎么解释呢？说自己猜测的？显然没有可信度……说听人说的？谁会告诉自己这个？
“我告诉宜姐儿的。”一个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宜姐儿用金针替我拔毒时，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减轻痛楚，常常会引着我说些不相关的事。有时候便会谈到匈奴。”
魏蜜和白菊诧异地望过去，又彼此对视——她们怎么不知道呢？
“哦。”张正军却相信了，笑起来，“吓我一跳。还以为宜姐儿能掐会算呢。”
秀宜抬眸望向李青竹，黑亮的眸子中盛满疑惑——她没想到李青竹会这样替她解围。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就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吗？
李青竹温和地回望着她，眸子里盛得满满的，都是宠溺和信任，似乎在说：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必说，我相信你的一切。
秀宜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眼圈儿慢慢红了。
李青竹跟她站在一起，宽大的袍袖下，温暖的手快速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
虽是一握即放，可那掌心的温度却精准地传递过去，烫得秀宜连耳朵尖都红了。
“回去歇着吧。”张卫国只当没看见，率先走下城楼。
回到将军府，张正军气咻咻地对父亲道：“那小子爪子乱放，阿爹怎么不管管？竟然默许！”
张卫国笑眯眯地问儿子：“除了李世子，还有谁瞧出你妹妹担忧害怕了？你么？”
张正军张了张嘴，讷讷辩解：“妹妹也是，打个仗罢了，她怕什么？”
“她怕失去父兄，成为孤家寡人。”张卫国敛了笑，“我们日日里只看到她欢喜的笑颜，却忽略了她深藏眼底的忧惧。只有李世子看出她的担忧，足可见李世子的心都放在她身上。既是如此，我还管什么？”
当晚，秀宜做了个美梦，梦见匈奴大败，阿娘笑眯眯地夸她做得好。阿娘说：“又是五月了，囡囡身上都是阳光的味道。”
秀宜是笑醒的。
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魏蜜替她把浓密的秀发编成根大辫子，用枚玉簪固定在头顶。
白菊掀帘进来，笑语盈盈：“李世子来了。”
秀宜梳洗完，进了膳厅，李青竹已在等着了。
秀宜客气地问：“世子可曾用膳？”
“并未。”李青竹含笑道，“正是来蹭饭的。”
秀宜……
这是真不当自己是外人啊！
“怎么？宜姐儿不舍得请我用膳？”李青竹笑着调侃，人却很诚实地坐到餐桌旁，“这么多美食，你也吃不完啊。”
魏蜜和白菊彼此对视——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吗？怎么一夜过去，李世子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呢？
用完早膳，两人并肩上了城楼。
经过昨夜一战，张卫国已完全不拘着女儿了。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女儿，绝非寻常闺秀可比。
从城楼望下去，戈壁滩上密密匝匝都是匈奴人的帐篷。
“这次，他们倾巢而出了。”秀宜蹙起眉头，想着前世，军报上说匈奴有三十万大军，而大夏，不足二十万。
“阿爹，匈奴有多少军队？”秀宜问。
“看情形，怕有三十万大军。”张卫国神情自若。
“可我们只有不到二十万。”秀宜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来。
“无妨。他们是攻，我们是守。只要粮草充足，他们攻不下的。”张卫国安慰秀宜。
“据我所知，匈奴近几年风调雨顺，加上三皇子卖给他们的粮食，他们粮草比我们更充足。”秀宜担忧地道。
“三皇子卖粮食给匈奴？”张卫国不敢置信。
“是，不敢说国库已空。但京城附近州县粮库是粒米也无了。”李青竹神色平静地道，“还好发现得早，又有宜姐儿从江南百姓中收的余粮。否则，后果实难想象。”
张卫国神色复杂地望着秀宜：自己这个女儿又是购粮送来，又是传授医术，还懂战争——莫不是珍儿在冥冥之中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