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色瘴气炸开的瞬间，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而出。
离得最近的张队和几个警察，即便戴着墨镜，也被那刺目的金光晃得眼前一白，耳朵里全是凄厉的鬼啸。
“我操！”张队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使劲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半空中，那团被炸散的黑气正在疯狂地蠕动，试图重新聚合，但核心处那团金光如同跗骨之蛆，不断灼烧、消融着它的本体。
“还没完？”齐云瑞扶了一下墨镜，心头一沉。
江月瑶这一手，威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竟然没能一击必杀。
“吼——”
一声更加怨毒，充满痛苦的咆哮从黑气中传出。
炸开的瘴气不再试图聚合，反而化作数十道细长的黑色触手，如同扭曲的毒蛇，从四面八方射向被压在地上的龚彦睿。
它们的目标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回家。
“想跑？”江月瑶冷哼一声。
她左手掐诀，右手第二张符箓已经拈在指间。
“第二张，禁锢。”
话音未落，符箓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呼”地一声化作一团柔和的青光。
青光没有炸开，而是瞬间延展，拉伸，变成一张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光网，兜头罩下。
那些黑色的触手一碰到光网，立刻如同被热油浇到的雪，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青烟。
光网急速收缩，将所有黑气残余连同地上的龚彦睿，一并捆了个结结实实。
“嗬嗬……你……你……”
被光网束缚的龚彦睿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他身上的黑气被压制到了极点，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恐惧。
“成了？”王建国所长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小声问。
“没那么简单。”齐云瑞死死盯着龚彦睿的额头。
就在青色光网收紧到极致的瞬间，龚彦睿眉心那个形如枷锁的朱砂印记，猛地爆发出妖异的红光。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那个印记上扩散开来。
青色的符文光网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光芒瞬间暗淡了三分。
“它在用那小子的命，硬抗我的符。”江月瑶的声音传来，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只见龚彦睿的身体开始以一个更加恐怖的幅度抽搐，他的眼角、鼻孔、耳朵里，都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血丝。
他的生命力，正在被那个奴隶印疯狂抽取，转化成能量，去对抗符箓的禁锢之力。
“江顾问！他撑不住了！”张队吼道，他看到龚彦睿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我知道。”
江月瑶的脸色也白了一分，维持这张禁锢符网的消耗，远超她的预估。
那个奴隶印，像一个扎根在龚彦睿魂魄深处的能量转换器，正在用最野蛮的方式，把一个活人榨干。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那个嘶哑怨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圣教的‘祭品’……要么……完整地……献给神……要么……就变成一具……谁也得不到的……空壳！”
随着它的话音，龚彦睿眉心的红光更盛。
压在他身上的几个警察同时感到一股巨力传来，几个人闷哼一声，竟被硬生生顶得倒退了半步。
青色的光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没办法了。”
江月瑶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松开了掐诀的左手，任由那张即将崩溃的禁锢符网自生自灭。
她从怀里，拿出了最后一张，也是气息最恐怖的一张符箓。
那张黄纸符上，朱砂绘制的符文仿佛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用雷电烙印上去的，每一个笔画的转折处，都隐隐有电光跳动。
“天雷符。”
江月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咬破自己的右手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带血的指尖，在那张天雷符的中心，重重一点。
“轰！”
一股远比刚才“破邪符”更加狂暴的气息，冲天而起。
以江月瑶为中心，地上的尘土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推开，形成一个直径三米的空白圆圈。
远处的村民们，即便隔着几十米，也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天威降临。
江月瑶的脸色，在那一瞬间白得像一张纸。
她高高举起那张已经开始疯狂吸收她自身灵力，闪烁着刺眼电光的天雷符，口中用一种古老、肃穆的音调，吐出两个字。
“敕令！”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沉得如同锅底。
没有乌云，没有闪电，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月瑶手中的天雷符，化作一道金色的电光，冲天而起，没入那片阴沉的天幕。
一秒。
两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张队以为是不是失败了的时候。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头顶炸响。
那不是普通雨天的闷雷，那声音清越、刚猛，仿佛能劈开天地间的一切污秽。
一道比太阳还要耀眼夺目的金色雷霆，从虚空中撕裂而出，没有丝毫停顿，精准无比地，轰向了地上那个被禁锢的源头——龚彦睿眉心那枚血红色的奴隶印。
“不——”
一声充满了绝望和不甘的尖啸，被瞬间淹没在了雷光之中。
“砰！！！”
金雷击中印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极致的白。
在场的所有人，在那一瞬间，全都失去了视觉和听觉。
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白色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齐云瑞第一个恢复过来，他猛地摘掉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墨镜，看向场中。
地上一片狼藉。
龚彦睿躺在原地，浑身焦黑，衣服已经变成了碎片，一动不动。
压着他的那几个警察，东倒西歪地倒在几米开外，显然是被那股能量余波震飞了，一个个捂着头，表情痛苦。
“江顾问！”齐云瑞的心猛地一揪，他第一时间寻找江月瑶的身影。
江月瑶站在离龚彦睿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
她还站着。
齐云瑞松了口气，刚要上前。
“噗——”
江月瑶的身体猛地一晃，她用手撑住旁边越野车的引擎盖，低下头，一口鲜血喷在了车前盖上。
那鲜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金色。
“江月瑶！”
齐云瑞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入手处，她的手臂冰冷得吓人，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我没事……”江月瑶的声音很虚弱，带着剧烈喘息后的沙哑，“消耗……有点大……”
她挣扎着站直身体，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刚才那一记天雷符，几乎抽空了她体内所有的灵力，甚至动摇了她刚刚修复不久的神魂根本。
“妈的，总算完了。”张队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走到龚彦睿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还有气！还活着！”张队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龚彦睿身上那些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已经完全褪去，眉心那个奴隶印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痕。
那个“瘴气恶鬼”，在天雷之下，连同它的奴隶契约，被一同轰得灰飞烟灭。
曲歌从远处跑了过来，她看着江月瑶惨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强大的江月瑶，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江月瑶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强撑着，转过身，看向那些被刚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的村民。
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又是一阵腥甜涌上。
就在这时，她的脑子里，毫无征兆地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
那不是她的记忆。
那是……那个恶鬼被天雷轰碎前，残留下来的，最深层的一点执念碎片。
无边的黑暗。
数不清的人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
绝望的哭喊声，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海洋。
“一个……”江月瑶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扶着额头，用只有自己和齐云瑞能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一个……充满……痛苦哭喊的……”
“黑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