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担忧，低声问：“航哥，咱们今天到了多少兄弟？”
“两百多个。”
李文航攥紧酒杯，视线一直没离开和联胜的人群。
虽早有准备，人数上他们还是吃亏。
这里终究是元朗，是和义安的地盘。
要是在荃湾或北角这些地方，和联胜能拉来多少人，李文航根本无法估量。眼下对和义安来说，能守住元朗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航哥，我们的人到了！是华强！”
细威的提醒让李文航转头望向长街另一头，看见了自家人马。
华强腋下夹着报纸裹住的家伙，靓妖隗、猪仔武等骨干跟在身边，昂首阔步。尽管身后人数远不及和联胜，气势却丝毫不输。
两帮人在街口对峙，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大半夜带这么多人来元朗，你们和联胜开派对啊？！”靓妖隗高声喊道。
被阿乐指定带队的火牛冷笑着走上前。
“你算什么东西，不男不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配跟我说话？”
“妈的，你踩过界了懂不懂！”
“踩过界？你们老大在乐哥面前装大佬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名号是不是过界？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靓妖隗还想还嘴，华强伸手拦住。
“废话少说。我华强今天就撂话在这儿，这条街，你们和联胜别想过！”
“是吗？那我今天偏要过！兄弟们，斩他们！”
火牛一扬手，身后马仔们挥舞家伙一拥而上。
华强面无惧色，抽刀劈倒第一个冲上来的和联胜成员。
鲜血四溅，激斗顿起。
和联胜五百多人如潮水般涌来。
“强哥，小心！”
跃平抡起钢管扫开几个围攻华强的人，华强趁机又砍翻一个对手。
“他们人太多了，硬顶不是办法！”跃平吼道。
华强浑身是血，神情却异常镇定：“先剁了带头的！”
跃平握紧钢管。擒贼先擒王他当然懂，可眼前人山人海，怎么冲过去？
就在他为难时，身后传来一声洪亮的叫喊。
“闪开，这种威风的事当然我来！”
跃平回头，只见癫仔龙右手缠着绷带，左手攥着齐眉棍，气势汹汹。
三楼酒吧里，李文航正拧眉盯着战局，细威突然被人叫走。耳语几句后，他表情古怪地回到李文航身边。
“航哥，有人要见你。”
“这时候？谁？”
“东英的，奔雷虎耀扬。”
“真是看戏的好位置，下面打得清清楚楚。”
酒吧中，耀扬扶着玻璃窗，望着街上的激斗连连称奇。
李文航眉头微皱，没理会他的调侃，径直问：“你来干什么？”
“这种大场面难得一见，还需要理由？”
耀扬笑着坐回李文航对面，又道：“不过光是看戏还不够过瘾，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你的人能不能撑十五分钟，怎么样？”
“赌什么？”李文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要是撑到十五分钟，我送你一份大礼；要是撑不住，从今天起，我就代表东英，在元朗重新插旗。你敢不敢玩这一把？”
“神经。”
李文航把杯中酒一口饮尽，目光再次转向窗外。
繁华大街上搞出这么大动静的斗殴，不出半小时，警察准到。
倘若和义安真能撑过十五分钟，耀扬那份厚礼对李文航而言可有可无；若撑不过，元朗便要易主，耀扬是否插旗又与他何干？
此人分明是不愿在局势未明前表露真实意图，还假借打赌之名东拉西扯，真当他与其他古惑仔一般好糊弄？
见李文航沉默以对，耀扬目光微闪，转而望向窗外。
“你不作声，我便当你应了。”
……
街面上，厮杀已趋白热化。
和联胜仗着人多势众，不断冲击和义安阵线。连素来注重仪容的靓妖隗，此刻也是鬓发散乱，牛仔裤溅满血污。
“隗姐，弟兄们快撑不住了！”
心腹喘着粗气，手中 已然卷刃。
靓妖隗咬牙瞪目：“撑不住也得撑！谁敢后退半步，我先劈了他！”
“明白。”
心腹苦笑应声，硬着头皮再度提刀前冲。
靓妖隗深吸一口气，振臂高呼：“和联胜的杂碎！我靓妖隗就站在这儿，看你们能奈我何！弟兄们随我杀光这群扑街！”
红棍大底一声令下，和义安人马士气稍振。但靓妖隗与诸位大底心知肚明，单凭口号终究难挽颓势。
这等规模混战，唯有斩将夺旗方能锁定胜局！
“不能再拖！癫仔龙，我助你开路，先取敌酋！”
华强撂倒拦路之徒，顺手夺过对方 ，扬声大喝。
“好！”
癫仔龙应声挥棍逼退数人，不再缠斗，迅疾与华强汇合。
“跟紧！若把握不住时机，休怪我抢你头功！”
华强双刀交错，疾步突进。左刀格开来势，右刀如毒蛇吐信，直贯敌腹。
“噗！”
刀锋透体而过，华强不及抽刀，一脚踹翻伤者，左手刀换至右手顺势横斩，迫开周遭人群。
跃平与癫仔龙紧随其后。见华强冲势稍滞，跃平当即抢步上前，双手抡圆钢管如挥棒球。
“嘭！”
闷响声中，拦路者应声倒地。
随着此人轰然坠地，原本被和联胜众人护在阵中的火牛，彻底暴露在三人视野之内。癫仔龙一马当先，齐眉棍直取要害。
“遇上我算你命衰！”
怒吼声中长棍劈落！
火牛虽年长，江湖经验却未褪色。
闻得破风声起，他心知不可力敌，侧身闪避的同时朝前方杀红眼的手下厉喝：“想逞英雄？先给我剁了这疯仔！”
四九仔们闻声转向，数把钢刀齐指癫仔龙。
面对森寒刀阵，癫仔龙不惧反笑。在浓重血腥气刺激下，他强忍左臂旧伤剧痛，双手执棍如挺长矛，率先刺向当面敌手咽喉！
仅此一击，对方仰面倒毙。
癫仔龙棍势不绝，转腕横扫再取一人。
虽陷重围，然身后有华强、跃平掠阵，加之多年苦练的扎实功底，癫仔龙竟如虎入羊群，棍影所至当者披靡。
这般悍勇姿态，连火牛也不禁怔忡。瞬息破绽已被癫仔龙敏锐捕捉！
“呼！”
棍风袭至，火牛仓促举刀格挡，终究慢了半拍。
棍子狠狠砸在火牛下巴上，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没等他倒地，癫仔龙紧跟着又是一棍，砸在他的后颈。
火牛连挨两下重击，当场昏倒。癫仔龙毫不手软，双手高举齐眉棍，像叉鱼一样对准火牛后脑，狠狠捅下！
“咔！”
头骨碎裂的声音传来，周围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大家转头看去，火牛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厉害啊，老大！”
“连东英的下山虎都搞不定，和联胜这帮废物算什么东西？跟我一起上，砍翻他们！今天就让全江湖看看，我们和义安的旗有多威风！”
火牛被癫仔龙打死，和义安的人气势大涨。
和联胜这边虽然有人赶紧稳住阵脚，可士气还是受了影响，手下的小弟们都畏畏缩缩起来。
酒吧里，耀扬和李文航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李文航稍微松了口气，但脸上仍带着犹豫。
和联胜现在士气低落，正是亮出底牌、叫援兵的好时机。
现在发信号吗？还是再等等？
阿龙和华强现在还能撑得住，要是现在叫了人，万一不能一口气打垮和联胜，自己可就没了后手……
就在李文航犹豫的时候，耀扬盯着癫仔龙，咂嘴赞叹。
“乌鸦就是栽在他手里的吧？啧啧，难怪你们和义安能撑到现在。有你这位会用脑的坐馆，再加上能打的红棍，想出不了头都难。”
耀扬抬手看了看表，微微一笑。
“虽然还不到十五分钟，就算你过关。这份大礼，我送你了。”
他当着李文航的面，拿出大哥大。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细威上前，伸手想拦耀扬，却被耀扬单手一拨，顺势扣住了胳膊。
显然，论身手，耀扬一点不比乌鸦差。
见李文航皱眉，耀扬笑着解释：“有什么好怕的？我都说了是送你一份大礼。这电话是打给生番，叫他来对付和联胜。”
生番？
那不是屯门恐龙的头马吗？
耀扬这只东英虎，怎么会和洪兴的人搞在一起？
细威还没想明白，李文航却已经眯起了眼。
这是古惑仔漫画里的情节。
电影里，恐龙死后屯门揸fit人的位置最后是山鸡坐了上去。
可在漫画里，真正的争夺是在大天二和生番之间。
那时候，耀扬用粉仔生意控制生番，帮他打败大天二，坐上屯门揸fit人的位置，狠狠阴了靓仔南一把。
但如今港综世界混杂，再加上李文航带领的和义安崛起，耀扬操控生番的事虽然还在，可结果和目标都已经大不一样。
李文航清楚，现在洪兴还是靓坤掌权，靓仔南还没出头，远不是后来那个风光的铜锣湾揸fit人。
这时候耀扬操控生番，目标当然不是靓仔南。
似乎察觉到李文航眼中的疑问，耀扬打完电话，放下大哥大，脸上带着轻笑。
“你是不是奇怪，生番为什么会听我的？老实说，不只他，和联胜里也有人替我做事，不然前阵子的消息，怎么会送到你那儿。”
李文航瞳孔一缩，低声问：“送信到茶餐厅的人……是你？”
“是，不过当时我只想你多撑一阵，没想到你这么狠，反击得这么彻底，连乌鸦都被你扳倒，你真让我意外。”
李文航嗤笑摇头：“是吗？我倒觉得你更让我意外。”
“刚才你说和联胜有你的人？是谁？”
李文航接过烟盒，耀扬单手一抬，抽了支烟轻轻一嗅。
“鱼头标，他在和联胜卖粉，一辈子别想当话事人，上面叔父压着，永远出不了头。可来东英不一样，乌鸦死了，他就能做五虎之一。”
火机“啪”一声响。
耀扬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
“从今天起，他不是鱼头标，是镇海虎。这名字，够不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