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生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靓仔南察觉到气氛不对，却也只能点头。
“是有这回事，放话的是和义安的龙……”
没等他说完，蒋天生便打断道：“我不管是谁说的。怎么处置耀扬、什么时候动手，都是洪兴自己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明天我会让陈耀传话给和义安，叫他们来谈判，你代表洪兴去把话说清楚。”
蒋天生虽未明说，但意思很明确：和义安要交代？那就谈。
不过在他眼里，和义安还没资格直接跟他谈。派靓仔南做代表，已经算是给对方面子。
这分明是件棘手的差事。
靓仔南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抬头看了眼蒋天生，终究没敢再推辞，只能点头答应。
无论如何，出面谈判总比直接跟和义安开战要好。
抱着这份侥幸，他离开了办公室。
另一边，回到茶餐厅的李文航，也见到了系统生成的刘海柱。
果然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精瘦干练，长脸山羊胡，头戴斗笠，脚踩军绿胶鞋，七分工装裤配白色汗衫。
这身打扮，实在不像什么高手。
非要说像谁，大概只有《功夫》里的火云邪神。
当然，要真能抽出火云邪神，李文航也就不用发愁了。
“航哥，这位是……”
细威打量着气质独特的刘海柱，一脸不解。
没等李文航介绍，刘海柱主动开口：
“我叫刘海柱，你叫我柱子哥就行。”
柱子……哥？
听着那口粗粝的东北话，细威疑惑地看向李文航。
“他是华强从内地请来帮忙的朋友，你给他安排住处，拿钱，平时就让他在茶餐厅待着。如果有人闹事，就叫他出手。”
闹事？
安记茶餐厅可是和义安的总堂，谁有胆子来这儿闹事？
细威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按吩咐带刘海柱下楼安排起居。
趁着细威安排的间隙，李文航把吉米仔叫上楼，商量起社团的生意。
四位区坐馆每月都要向社团交一大笔数。
这笔钱，任何社团都不会让它闲置在银库里。
怎么让钱生钱，这里面大有文章。
早期积累的资金，李文航投了一家小酒厂。随着地盘扩大，加上吉米仔用心经营，酒厂生意越来越好，如今每月能赚几十万。
别小看这几十万，当初李文航投入的本钱也差不多就这些。
能在这么短时间回本，利润相当可观。
“吉米仔，我准备拿一百万扩建酒厂，市场吃得下吗？”
“绝对没问题，航哥。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现在四个区的酒吧、加起来少说也有三百多家，我们的产量已经跟不上。”
“预计能赚多少？”
吉米仔心算了一下，肯定地回答：“扩建完成之后，保守估计每月能赚一百五十万。内部供应利润高些，但后面增长有限。”
“有限也要做。酒厂是正经生意，全港这么多人要喝，怎么都亏不了。以后和义安继续壮大，酒厂只会越赚越多。”
李文航顿了顿，又问：“让你打听的水车和街机，有消息了吗？”
“有点眉目，但还没找到稳定的货源。”
“抓紧，这里面有大钱赚，别耽误。”
吉米仔挠挠头，不太明白李文航为什么这么肯定。
李文航心里却清楚，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街机和水车这行利润惊人。内地那十几亿人的大市场，只要搞定货源和运输，根本不愁卖。
就算往保守算，这也是一条月入千万的黄金路！
“吉米仔，明天你再拿五十万去注册一家运输公司。业务不急，先把资质和牌照办齐。奸人昌做过小巴生意，你可以去问他。”
“明白。”
就在李文航和吉米仔继续商量生意规划时，细威急匆匆跑上楼，眉头紧锁。
“航哥，洪兴那边传来消息，想跟我们谈谈太子的事。”
李文航一怔，随即露出玩味的笑。
“呵，我还以为蒋天生要等到第十天才敢冒头。想谈？行啊，你告诉洪兴，我在茶餐厅等着。”
第二天下午。
为了迎接和洪兴蒋天生的谈判，李文航特意叫人把一楼重新布置。
一张长桌横在中央，两边各摆一把椅子。
要和蒋天生谈，不是李文航一时冲动。和义安发展到现在，确实需要和江湖上的顶尖社团达成某种默契。
没完没了的打杀，虽然能让和义安扩大地盘，但自从和联胜被灭后，和义安早已过了急需扩张的阶段。现在的和义安更需要稳定。
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
只要有足够时间沉淀，靠威尔刚、酒厂和运输这些生意积累雄厚资金，和义安就能迎来一波式发展。
到那时候，再和洪兴、东英争锋，李文航也就有了十足底气。
当然，追求稳定不意味着李文航要向蒋天生低头。
恰恰相反，这次谈判他必须表现得极强硬。
江湖中的谈判从来不是和气生财的场合，这里只相信胜者为王，一旦软弱半分，便会引来群狼分食。
为何天水围的长乐要向奸人昌低头？龙头亦龙又为何对天水围这般不闻不问，连与李文航碰面的打算都没有？
和义安崛起之时，先战东英，再破和联胜。长乐？他们也配吗？真以为混江湖的都是讲理良民？那些中流社团至今按兵不动，不过是被和义安与三大社团恶战后的余威所震慑。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才是江湖不变的铁则。
李文航看了一眼手表，在主位 ，等着洪兴的人。
……
红色丰田车终于在茶餐厅门口停下。
靓仔南率先推门下车，大飞与大天二紧随其后，还有一位新收的门生火炭。四人进门，见到眼前的阵仗，都愣了一下。
与他们反应不同，李文航的面色冷得似冰。他摆出这郑重场面，为的是迎接同为龙头的蒋天生，而不是眼前这几个揸fit人。
蒋天生约了讲数却不露面，分明是在戏耍他！
冷冷扫过几人，李文航没让座，寒声开口：“讲数是你们洪兴提的，我亲自到场已是给足面子。蒋天生人呢？”
靓仔南没料到一开场就陷入僵局，只得硬着头皮答：“蒋先生有事，特意派我……”
“你？”
一声嗤笑打断他。
“什么辈分，够资格跟我谈？”
一句话呛得靓仔南脸色通红。大天二忍不住上前一步：“南哥是蒋先生指派的！你们和义安别太过分！”
李文航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拿起茶杯，将茶水泼在茶托上。
讲数茶一泼，意思再清楚不过。
他起身取餐巾擦了擦手，语气冷淡：“既然蒋先生忙，那就不必谈了。回去记得提醒他，早点约好医生，太子的伤拖不得。细威，收拾茶具。”
丢下餐巾，李文航转身上楼。大天二却突然伸手指向他背影大喊：“和义安别太嚣张！”
话音未落，茶餐厅里数道目光如冷箭般钉在他身上。
楼梯前的李文航停下脚步，回身望来。
一片死寂中，柜台边的刘海柱迈步而出。
“啪！”
一巴掌带着风声，重重拍在大天二后脑。
看清刘海柱陌生的脸，大天二脱口问道：“你谁？”
“关你屁事。”
“啪！”
刘海柱抬手又是一记耳光，大天二后退半步，脸上涌起怒色。
“冚家铲，知不知我是谁？”
“关我咩事。”
“啪！！”
接连三巴掌落下，大天二被打得晕头转向，怒吼：“你再碰我试试？！”
刘海柱二话不说，抬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他伸手指着大天二的鼻子：“就动你了，怎样？”
“我顶你个肺！”
大天二羞愤难当，挣扎起身，一拳砸向刘海柱。
刘海柱不闪不避，同样抡起拳头，重重砸在他鼻梁上。
“嘭”的一声，大天二连连后退。刘海柱硬挨一拳却纹丝不动，脚步不停追上前，又是一拳迎面痛击！
“还同我扮嘢？！睇你几够胆，再扮啊！”
连打带骂，拳拳到肉。
刘海柱像是不知道痛也不会累，无论大天二怎么挣扎反击，他的拳头始终紧追不舍，每一声骂都跟着一记重击。
靓仔南在一旁看得清楚，刘海柱的招式虽然粗野，却绝不是乱打。
每一拳每一脚都又准又狠，专挑鼻梁、下颚这些要害，再加上那股不怕痛、不肯停的狠劲，让他不由得想起一个旧识……
那个逢敌必争、绝不认输的大头仔！
不，更准确地说，眼前这人就像是个点满了街头斗殴经验、没学过正统格斗却自带狂战血脉的——粗犷版大头仔！
这人，绝不是善茬！
靓仔南心中警铃大作，但眼看大天二被人按在地上痛殴，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劝阻。
正在犹豫时，茶餐厅门口传来一声喝止：
“停手！”
众人纷纷扭头，只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处于风暴中心的洪兴战神——太子！
“太子哥！”
见到太子出现，靓仔南心头一松，可情绪却复杂起来。
两人都是洪兴的揸fit人，但太子的威信显然高他一截。有高层出面担责本是好事，可对心怀野心的人来说，近在眼前的高位不属于自己，总难免失落。
这种五味杂陈，尚显稚嫩的靓仔南还需要时间慢慢体会。
不过以他的潜质，调整心态应该不会太久。
楼梯口，李文航一扬手，细威会意上前拉住刘海柱。
“废物东西，跟谁俩嘚瑟呢。”
被细威一扯，刘海柱终于松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天二，鄙夷地啐了一口。
回头见靓仔南正盯着他，他抬手一指：
“看啥看？”
三个字，简短，却杀气四溢。
细威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刘海柱这才收敛。
这边冲突稍缓，李文航望向太子，仍不开口。
叫停刘海柱已是给太子面子，接下来谈不谈、怎么谈，全看太子能拿出多少诚意。
太子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中央桌前，将右手按在桌面。
李文航眉头一皱，语气冷峻：“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不断一条手臂这事没完吗？我自己送上门来。”
还是太子一贯的干脆作风，却似乎又有些不同。
“你真以为我不敢？”
李文航眯起眼，冷哼道。
“细威！”
听到喊声，忠心的细威立刻起身走进后厨。
再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剁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