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色如墨，万籁俱静。
若非掌心与颈间疼痛清晰无比，越恒几乎要以为方才是一场荒诞的噩梦。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眸底暗流涌动，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骆九迟，我本无意与你相争。可你太过猖狂，从未将我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不争，也得争。终有一日，我要将你所在意的一切尽数夺走，还要让你屈膝俯首，将今日之辱——加倍偿还。
将军府内，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谢绯衣刚脱去外衣，正要递给年年，脚下地面突然激烈晃动起来，她身子一歪，差点没站稳。
“我去！”她下意识抓住年年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小姐，您怎么了？”年年赶紧扶稳她，满脸担心。
“不是，刚才地震了啊！你没感觉到吗？地都在晃！”谢绯衣还有点没缓过神，急切的追问。
“地动？”年年一脸懵，老实的摇头，“没有呀小姐，地上稳稳的。您是不是近来太累了，有些恍惚？”
谢绯衣皱着眉，仍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刚才房梁都在响，你真的一点没觉得？”
年年仍旧茫然，语气温顺却肯定：“真的没有，小姐。奴婢就见您忽然晃了一下，像没站稳。”
谢绯衣松开手，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嘀咕：“……难道真是我太累出现幻觉了？”
她站在那儿自我怀疑了一瞬后，忍不住感受着脚下的地面——一切平静如常，仿佛刚才的动静从未发生过。
沉吟了片刻，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便对年年道：“你去问问院里其他人，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她实在没法相信那是自己的幻觉，刚才那震感太强烈、太真实，就连屋子都嘎吱作响，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年年应声出门，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小姐，我问了碧玺、玉翠还有长生，他们都说没觉察到什么动静，一切如常。”年年轻声回话，语气带着担忧，“您怕是这几天太累了，出现幻象了。”
“真是我的幻觉？”谢绯衣眉头拧得紧紧的，“我才多大年纪就幻视幻听了？这不科学……”
那震动实在太真实了，难道是“穿越者限定体验”？只有她一个人能感应到？
她甩甩头，不再钻牛角尖，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可能真是我的错觉。你今天也忙一天，快去休息吧。”
反正也没出什么事，不如先放一放。
“是，小姐。”年年行礼退下，轻轻合上了房门。
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谢绯衣踢掉绣鞋，爬上床榻。
今日赏梅时走了不少路，她早已累得浑身发软，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将军府渐渐沉入一片静谧的夜色之中。而齐王府却截然相反，府中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下人往来穿梭，神色皆是慌张。
送走太医后，清剑“噗通”一声跪在书房内，垂首请罪：“主子，属下护卫不力，请您责罚！”
“不怪你，”越恒注视着自己受伤的手，语气平静无波，“骆九迟毕竟是烟雨楼楼主，你不是他的对手。日后警醒些便是。王府守卫必须加强，绝不能再让任何人擅闯。”
“是！”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重响，像是硬物狠狠砸落在地的声音。
越恒抬眼示意，清剑立即起身出去查看。
不多时，他搀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被派去监视将军府的清羽。
此时清羽脸色惨白如纸，脚步踉跄，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痕，连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喘息。
“主子……”清羽艰难地开口，每说一句都似用尽了力气，“属下在将军府遭骆九迟一掌击中，肋骨断裂……是他将属下拖回，扔进院中的。他还说……他的人自有他自己保护，请王爷……勿要越界。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越恒看着清羽狼狈的模样，唇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罢了，你不是他的对手。他既留你一命，已算留情。此后不必再去将军府。”
“是……”清羽倚在清剑身上，几乎站立不住。
静默片刻后，越恒挥挥手，“先退下吧，让她好好养伤。”
“是。”清剑搀着清羽，缓缓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越恒凝视着自己被布条层层包裹的手掌，面色阴沉如水。
骆九迟，你倒是每次都出乎我的意料。为了一个谢绯衣，竟不惜与本王正面为敌。不过一个女人，值得你赌上一切？
谢绯衣……他在心底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翻涌着困惑和不甘。
你究竟有何特别，能让骆九迟疯魔至此，连理智都抛诸脑后？甚至连我，也一次次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难不成你真是什么勾魂摄魄的山精妖魅？
思绪纷乱间，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抚过咽喉处那道细微却锐利的伤口。刺痛蓦地传来，越恒眸光猛地一寒——骆九迟的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实力远比他预想的更可怕。
若能将此人收归麾下，自是如虎添翼。可若收不了……他注定会成为自己皇权路上最大的隐患。
既如此，骆九迟这条命，也未必非留不可。
另一边，睡梦中的谢绯衣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稀疏的月光从窗外隙间渗入，勉强勾勒出屋内轮廓。
朦胧间，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骆九迟正逆光坐在她的床边，身影沉得像一摊化不开的墨。
“阿迟……你怎么来了？”她还没完全清醒，声音软糯，还带着睡意。
“想你了。”他低声回答，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一丝沉郁。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忽然窜入鼻息，谢绯衣顿时清醒过来。
“你受伤了？”她急忙坐起身，伸手去摸床边小几上的火折子。
烛光倏然亮起，驱散了一室昏暗。
当光亮映清骆九迟面容的那一瞬，谢绯衣呼吸一滞。
他神色依旧平静，沉默地望着她，仿佛浑然不觉脸上有伤。可再怎样镇定，也掩盖不住他脸上那道可怖的伤口——从鼻梁斜划至颧骨之下，狰狞又深阔，干涸的血迹糊住了半张脸，连翻卷的皮肉都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谢绯衣急忙跪坐在他面前，指尖悬在伤口上方，连碰都不敢碰——伤口边缘整齐却深可见肉，明显是利刃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