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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阳光好得不像话,金灿灿、暖融融的,像是给整个向阳村都镀上了一层柔光。许知意家的小院里,更是弥漫着一种近乎慵懒的宁静。她和楚薇并排坐在树荫下的两个小马扎上,中间摆着一个小板凳,上面放着一盘炒得喷香的原味瓜子,还有两本翻开了的书。

两人时不时伸手抓几颗瓜子,“咔吧”一声脆响,瓜子壳灵巧地落在脚边的旧报纸上,露出饱满的瓜子仁,扔进嘴里,满口生香。空气中混合着阳光、尘土、瓜子香和淡淡的墨汁味道,构成了一幅岁月静好、仿佛能一直持续到地老天荒的画面。

就在楚薇为书中人物的命运揪心,许知意正对着一道电磁学难题凝神思考的当口——

“滋啦……喂!喂!向阳村的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向阳村的社员同志们注意了!”

村里那棵老槐树上挂着的、锈迹斑斑的大喇叭,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先是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紧接着是村长傅父那带着浓重乡音、却因激动而有些变调、甚至破音的声音!

这喇叭平时除了催上工、通知开会,很少在午后响起,更何况是这种语气。许知意和楚薇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竖起了耳朵。

喇叭里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嘶吼的力度,喊出了那个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消息:

“下面播送一个特大喜讯!接到上级紧急通知!国家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十一年的高等学校招生考试!所有符合条件的知识青年,都可以报名参加!重复一遍!高考恢复了!”

“轰——!!!”

这消息如同一声平地惊雷,又如同积蓄了十一年力量的火山,猛地在这片宁静的乡村土地上轰然爆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知青点。

那些原本可能正在午睡、在写信、在发呆、在默默咀嚼着乡愁和迷茫的知青们,在听到“高考恢复”四个字的瞬间,集体愣住了!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么一两秒,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是统一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紧接着,如同堤坝决口,巨大的、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洪流轰然倾泻!

“啊——!!!!” 一个女知青率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狂喜!

“高考……高考恢复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一个男知青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却咧开嘴疯狂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涌了出来。

“呜呜呜……十一年了……十一年了啊!我们……我们终于等到了!有机会回城了!有机会上学了!!” 更多的人反应了过来,瞬间大哭了起来!那不是悲伤的哭泣,而是希望重燃、梦想照进现实后,情感闸门被彻底冲垮的宣泄!他们互相拥抱,捶打着对方的肩膀,哭得像个孩子,多少年的委屈、不甘、彷徨,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这哭声、笑声、呐喊声,如同潮水般从知青点涌出,迅速感染了整个村庄。

小院里,楚薇在听到广播的第一时间,就像被一道电流击中,整个人猛地从马扎上弹了起来!她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也浑然不觉。她转过身,一把死死地抓住许知意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指甲都掐进了许知意的皮肤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眼睛里闪烁着如同烈火般的光芒,声音颤抖得几乎语无伦次:

“知意!知意!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高考恢复了!高考真的恢复了!” 她用力摇晃着许知意的手臂,“我们……我们有机会了!有机会回城了!有机会上大学了!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相比于楚薇的激动到近乎失控,许知意显得异常平静。她脸上带着一种预料之中的、温柔而了然的笑意,反手轻轻拍了拍楚薇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平稳得像山间的清泉:

“嗯,我听到了。我知道,我知道~” 她连说了两个“我知道”,语气里的笃定和从容,与周围如同煮沸了水般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薇看着她这副模样,狂喜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细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照亮了她的脑海!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小板凳上那本《数理化自学丛书》,以及许知意这段时间以来看的各种“超纲”书籍上……

一个惊人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用一种混合着震惊、恍然和难以置信的语气,结结巴巴地问道:

“知意!你……你……你是不是早就……早就知道了?!” 她指着那些书,声音因为激动而再次拔高,“所以你才一直拉着我看书!看这些……!你是不是早就听到什么风声了?!”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如果许知意早就知道会恢复高考,那她的远见和背后的信息渠道,简直深不可测!

许知意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她轻轻地、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打断了楚薇的话:

“没有!我不知道。”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眼神清澈,没有任何闪烁,“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承载着人类智慧的书籍,语气变得深沉而富有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只是始终相信,知识是很有用的。它可能一时被蒙尘,但它的价值永远不会消失。多学一点,总没有坏处。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我们都要不断学习,充实自己,等待机会,或者……创造机会。”

她的话语平静而有力,像重锤一样敲在楚薇的心上。虽然没有承认“早知道”,但这番关于知识和学习的见解,在此刻听起来,却比任何预言都更具分量和智慧。

楚薇看着许知意那平静而坚定的侧脸,听着她那番睿智的话语,再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许知意看似“奇葩”、不合时宜的看书行为,以及对她潜移默化的引导……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

许知意或许真的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但她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远见,早早地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并且,拉着她一起,踏上了这条通往希望的道路!

想到自己之前还对看书有所疑惑,想到如果不是许知意坚持引导,自己可能就像其他知青一样,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麻木、绝望,彻底错过这改变命运的机会……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无尽感激、庆幸和深深敬佩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楚薇!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汪汪地看着许知意,嘴唇翕动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哽咽的呼唤:“知意……”

她心里无比清晰地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在她的人生道路上,帮了她太多太多。不仅仅是生活上的照顾,更是精神上的引领,是她在迷茫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是改变她命运轨迹的贵人!

许知意看着楚薇那副感动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花,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这是天大的好事!现在通知下来了,我们更得抓紧时间看书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们,可都准备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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