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傅叶澜,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了医务室。
许知意掀开帘子,将傅叶澜扶到诊室里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简易木板床边坐下。这床单虽然旧,却洗得干干净净。房间里有一个小矮柜,上面放着搪瓷盘,里面有一些基本的医疗器械,如镊子、剪刀、纱布等,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确认四下无人,许知意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她看着傅叶澜依旧闭着眼、靠在床头、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调侃和亲昵:“好啦~戏精,没人啦,可以收工了。”
傅叶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因“重伤”而显得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瞬间恢复了神采,清澈而明亮,里面漾着狡黠而温暖的笑意。
他微微直起身,虽然身上那些为了逼真而弄出的轻微擦伤和破损的衣物依然显示着狼狈,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截然不同。“我不装得像一点,怎么对得起李翠花同志‘煞费苦心’的这一推?又怎么让乡亲们相信,我们从那么高的鹰嘴崖掉下来,还能只是‘轻微擦伤’和‘区区骨折’?”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目光却温柔地落在许知意同样沾满尘土和疲惫的脸上,“要是咱俩活蹦乱跳地走出去,怕不是要被当成山精野怪了。”
许知意被他逗得莞尔一笑,随即正色道:“有道理。所以,做戏要做全套。你手臂上这个‘骨折’的造型还得保持住,我先给你把包扎重新弄一下,看起来更专业点,别被看出了破绽。” 虽然灵泉水早已让傅叶澜的手臂恢复如初,但表面功夫必须做足。
她取出干净的纱布、绷带,还从空间取出一小瓶伪装用的红药水。
她动作熟练地解开之前在路上为了应急而捆扎的树枝和破布条,露出傅叶澜完好无损但被她故意用泥土和草药汁抹得有些脏污的手臂。她仔细地用纱布模拟着骨折固定后的包扎方式,缠绕得层次分明,最后还用红药水在纱布边缘洇出一点“血迹”,看起来足以以假乱真。
就在许知意刚刚打好最后一个结,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时,医务室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带着哭腔、充满焦虑和心疼的女高音,由远及近:
“知意啊!你在哪儿呢?叶澜呢?你们怎么样了啊?” 是傅母的声音。
许知意立刻朝傅叶澜使了个眼色,眼神瞬间切换回担忧、疲惫又带着点坚强的模式。傅叶澜也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就重新瘫靠回床头,闭上眼睛,眉头微蹙,恢复了那副重伤员气若游丝的状态,只是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来不及完全收起的笑意。
许知意深吸一口气,掀开诊室的蓝布门帘,迎了出去:“婶子,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虚弱。
傅母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她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都是汗珠,眼圈红肿,显然是哭过。她身上还系着做饭的围裙,沾着些面粉。
一看到许知意,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看到许知意脸上、手上的刮伤,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那难以掩饰的疲惫神态,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哎哟!我苦命的孩子啊!怎么摔成这样了!瞧瞧这脸划的,这手伤的……吓死婶子了!那个天杀的李翠花,真是不得好死啊!把我们好好的孩子害成这样!” 傅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心疼地摩挲着许知意的手臂,语气里充满了真切的关怀和愤怒。
许知意心中暖流涌动,反手握住傅母粗糙温暖的手,安慰道:“婶子,你别担心,我没什么大事,真的,就是看着吓人,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而担忧,目光望向里间的帘子,“叶澜他……伤得才重呢……”
傅母这才像是猛然惊醒,一拍大腿:“哦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光顾着看你了!那混小子呢?他怎么样了?”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里间的门帘被一只“虚弱”的手缓缓掀开,傅叶澜“挣扎”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扶着门框,慢悠悠地“挪”了出来。他脸色依旧被许知意用特殊手法弄得有些苍白,左臂上那专业而醒目的白色绷带更是增添了三分病容。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低沉沙哑:“妈……我没事……你别咋咋呼呼的,吓着知意。就是手骨折了,有点疼……不过知意已经帮我处理过了,她说问题不大……”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既表现了伤势,又暗示了有许知意医生在,安抚了母亲的情绪。
傅母看到儿子还能自己走出来,虽然样子狼狈,但精神头似乎还行,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看到那打着厚厚绷带的手臂,心疼立刻又占了上风。她几步上前,想碰又不敢碰儿子的伤处,只能围着他转,嘴里不住地念叨:“哎哟!我的儿啊!太可怜了!你这胳膊……这得遭多大罪啊!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往前冲什么呀!万一……万一……”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抹眼泪。
“好了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傅叶澜无奈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许知意帮忙解围。
傅母这才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之一,她赶紧把手里的竹篮子放在方桌上,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从里面端出两个大大的海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条,汤色清亮,上面铺着翠绿的葱花,还各自卧着一个黄澄澄、油亮亮、边缘煎得微微焦脆的荷包蛋,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简陋的医务室。
“来来来,先别管那些了,赶紧的,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折腾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傅母把一碗面推到许知意面前,又把另一碗放到傅叶澜面前的桌上,“快趁热吃!我特意多放了油和鸡蛋,给你们压压惊,补补身子!”
面条的香气勾起了许知意强烈的食欲,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那碗还烫手的面条,感受到碗壁传来的温暖,一直强撑着的坚强似乎也软化了一些。
她看了一眼傅叶澜被绷带固定的左臂,关切地问:“叶澜,你的手……能自己吃吗?要不……我喂你?” 她的语气自然,带着真诚的关切。
不等傅叶澜回答,傅母就没好气地一把将许知意递碗的手轻轻挡开,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对许知意说:“别理他!惯得他臭毛病!这只手不是好的吗?自己吃!多大个人了,骨折个手还能饿死不成?你快吃你的,姑娘家家的跟着受了这么大惊吓,赶紧吃口热乎的暖暖身子,这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傅叶澜接收到母亲“威严”的眼神,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乖乖地用右手拿起筷子开始搅动面条,嘴里还嘟囔着:“我能行,能行……”
许知意看着这对母子的互动,心里觉得既温暖又好笑。
她确实饿极了,也不再客气,点点头,拿起筷子,先是小心地吹了吹热气,然后便大口吃了起来。
面条劲道爽滑,汤底带着猪油的醇香和葱花的清新,那个荷包蛋煎得火候恰到好处,蛋黄还是溏心的,流质的蛋黄混着面条一起吃下去,极大地慰藉了空乏的肠胃。她吃得有些急,甚至可以说是狼吞虎咽,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热乎乎的食物下肚,不仅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似乎也将一夜的惊魂未定和疲惫冲刷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