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冥夜垂眸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像落了颗碎钻。指尖残留着方才拽住她手腕的细腻触感,那点温度仿佛渗进了骨血里,连语气都卸去了方才的严厉,软得像浸了温水:“无妨。”
话音刚落,他目光轻轻落向她还带着泪痕的脸颊,指尖几乎要碰到那片微凉的肌肤,又堪堪停在半空,转而轻声问:“下月便是你生辰,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灵儿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亮,方才的委屈像被风吹散般去了大半。
她仰头望着他,鼻尖还微微泛红,语气却透着几分认真:“师父,我想跟着大哥学断案之道,再学些谋略。”
萧冥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暗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这些不适合你。”
见她眼底刚燃起的光又暗下去,像被掐灭的烛火,他心尖微痒,顿了顿补充道,“若是觉得府里闷得慌,日后我……可带你去江湖上历练历练。”
说“我”字时,他喉结轻轻滚了滚,语气里藏了点不易察觉的郑重。
“真的?”灵儿猛地抬头,惊喜得差点撞进他怀里,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
她长这么大,从未踏出过林府半步。爹娘把她护在掌心怕摔了,哥哥们更是连府外的风都舍不得让她多吹,每次提想出府,都要被翻来覆去地盘问,最后大多不了了之。
她伸手攥住萧冥夜的衣袖,指尖不小心蹭过他手腕的肌肤,两人都顿了顿。
灵儿脸颊微热,却没松开,眼底满是期待,声音带着雀跃的颤音:“师父,我从来没去过外面的世界。若是您能说服爹娘,让我跟着您出去闯荡,那这便是最好最好的生辰礼了!”
萧冥夜望着她眼底盛满的期待,像揉碎了漫天星光落进去,亮得晃眼。
他没有半分犹豫,缓缓颔首,喉间溢出的声音轻而笃定:“好,我答应你。”尾音落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梢沾着的炭灰,动作自然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指尖残留的发丝软意,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生辰那日,暮色刚漫过林府的飞檐,院外便炸开了第一簇烟花。金红的光焰撕破夜空,将半个院子染得亮堂堂的,连空气中都飘着甜香。
灵儿穿着一身淡绿色棉袄,领口和袖口滚着一圈雪白的狐绒,衬得她脸颊莹润得像刚剥壳的荔枝。
她踮着脚仰头看烟花,鬓边垂落的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偶尔蹭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指尖还沾着两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碎屑,甜香混着冷冽的夜风,悄悄飘进萧冥夜的鼻腔。
萧冥夜就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玄色长袍被风掀起一角,偶尔会蹭过她的衣袖。
他身影在烟花明灭的光里忽暗忽明,没说话,只静静陪着,目光却大半落在她身上。
看她被烟花炸响时惊得往他身边缩了缩,又立刻弯起眼笑;看她伸手去接飘落的火星,指尖刚碰到便慌忙缩回,小声嘟囔着“好烫”,模样娇憨得让他嘴角忍不住弯起。
白日里,他已专程去了正厅,与灵儿的爹娘谈过出行的事。
彼时,灵儿的爹握着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娘坐在一旁,手里绞着帕子,眼底的担忧藏都藏不住:“灵儿自小没离开过我们身边,连府门都少出,你带她去江湖历练,万一遇着危险可怎么办?”
萧冥夜立在厅中,身姿挺拔如松,闻言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却坚定:“伯父伯母放心,我必会以性命护灵儿周全。”
见两位长辈仍有顾虑,他抬手从腰间解下从不离身的短剑,指尖在剑刃上轻轻一滑,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他摊开滴血的掌心,目光灼灼地望着两人:“我萧冥夜以血起誓,此生定护灵儿平安顺遂,若有半分差池,任凭伯父伯母处置,甘受天打雷劈之刑。”他没说的是,护她,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无关承诺,只关心意。
那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灵儿的爹娘对视一眼,终是松了口气。
他们看着萧冥夜教灵儿读书习武多年,他看灵儿的眼神,从来都带着旁人没有的珍视,这天下间,再难找出第二个这般待她的人。
此刻院中的烟花正盛,灵儿浑然不知白日里那场郑重的起誓。一阵寒风卷着火星吹过,她下意识往萧冥夜身边缩了缩,鼻尖冻得泛红。
萧冥夜立刻将搭在臂弯的玄色披风取下来,上前一步,轻轻拢在她肩上。
披风还带着他身上的暖意,混着淡淡的松木香,将她整个人裹在熟悉的气息里。他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脖颈,微凉的触感让灵儿轻轻一颤,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两人间的距离,终于借着这冬夜的风,明目张胆地近了些。
他能清晰闻到她发间的桂花香气,她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温柔得快要将人融化。
没人看见,萧冥夜垂在身侧的手,掌心未愈的伤口还在悄悄渗着血,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很快被夜色掩去,只余下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混着烟花的硝烟与她发间的甜香,在两人之间悄悄萦绕。